书房内的灯火再次被点燃,驱散了方才的黑暗与杀机。顾昭之披着一件墨色外袍,坐于书案之后,神色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明暗不定,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寒凉如冰。墨砚垂手立于下首,详细汇报着方才的经过,并将那半截特制的撬锁工具呈上。
……此人武功路数诡异,身法灵活,对侯府布局和巡逻间隙极为熟悉,应是早有预谋,且必有内应提供消息。其齿间藏有毒囊,若非甲七出手及时,此刻已是一具尸体。墨砚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属下已将其押入地牢,由甲九亲自看守审讯。初步检查,此人身上除这半截工具外,并无任何能证明身份之物。
顾昭之拿起那半截工具。精钢打造,触手冰凉,前端那独特的螺旋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他指尖轻轻抚过那纹路,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金属,看到其背后隐藏的黑手。
内务府匠作监……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专为宫里几位主子特制的‘玲珑锁’的钥匙胚子。倒是舍得下本钱。
墨砚点头:属下仔细验看过,这工具材质、工艺,确系匠作监出品无疑。而且看这磨损痕迹,应是新制不久,使用不会超过三次。属下已派人去查近三个月内,匠作监领用过这种特制精钢材料的人员名单,以及是否有匠人近期行为异常或突然阔绰。
范围太大。顾昭之将工具丢回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匠作监人员繁杂,替主子办私活岂会留下明面记录?对方既敢用此物,便不怕我们查。重点,放在近几日出入过匠作监,或者与匠作监匠人有过来往的宫人,尤其是……长春宫的人。
长春宫……墨砚眼神一凛,端荣贵妃……属下明白。永昌伯府那边,眼线回报,王氏身边的周嬷嬷,前日的确秘密出府,去了一趟东城金鱼胡同的一处僻静宅院。那宅院表面是一个告老还乡的富商所有,实则与宫中一位早已失势、常年卧病的李太妃的娘家远亲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背景错综复杂,难以深入追查。但就在周嬷嬷去过之后不久,我们安插在永昌伯府的一个粗使婆子,曾无意中听到两个守夜婆子嚼舌根,说姨奶奶(王氏)近日心情极好,对着佛像念叨什么‘快了’、‘就要出头了’之类的话。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虽然零碎,却都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深宫,长春宫,那位因比赛失利和当众失仪而颜面尽失、嫉恨如狂的端荣贵妃!
顾昭之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烛光映照下,他俊美的面容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中,更添几分莫测高深。
看来,有人是等不及了。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苏文远在牢里,是块烫手山芋,也是颗随时可能引爆的雷。活着,可能吐出不该吐的东西;死了,反而能搅浑水,顺便……嫁祸于人。
墨砚心头一震:侯爷的意思是……对方可能会对表少爷下手?然后栽赃给我们?
不是可能,顾昭之目光幽深,是已经下手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另一名暗卫的声音隔着门响起:侯爷,刑部大牢急报!永昌伯府表少爷苏文远,于半个时辰前,在牢中突发心疾,暴毙身亡!
尽管早有预料,墨砚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方动作太快了!也太狠了!
顾昭之脸上却并无意外之色,只是眸中的寒意又深了几分。消息传得倒快。宫里……此刻应该也已经收到信了吧。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死了也好。活着也是个废物,死了反倒能让他那蠢钝如猪的母亲,更恨一些,动作……也更快一些。
墨砚瞬间明白了顾昭之的意图——引蛇出洞,甚至……推波助澜!让对方以为计谋得逞,从而进行下一步,露出更多的马脚!
侯爷,那我们……
按兵不动。顾昭之打断他,加强府内戒备,尤其是听竹轩和书房。地牢里那个,撬开他的嘴。匠作监和永昌伯府那边的线,继续盯紧。另外……他顿了顿,转身看向墨砚,眼神意味深长,找个机会,让永昌伯府的人知道,他们安插在侯府的那个眼线,已经被我们控制了。
墨砚眼中精光一闪: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这是要反向利用那个眼线,给王氏传递假消息,扰乱对方的判断!
墨砚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顾昭之一人。他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寂寥的月色,脑海中却不期然地浮现出林晚昭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生机勃勃的脸。
那个小厨娘,此刻恐怕还在梦里琢磨着她的乌孙烤肉和新点心吧?她可知这侯府之外,皇城之内,正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窥伺,有多少毒计在悄然编织,想要将她,连同她所在意的这一切,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原本并不想让她过早地接触这些阴暗龌龊。她就像一株迎着太阳生长的向日葵,简单,快乐,用她的美食和笑容温暖着身边的人。他希望她能一直这样下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既已入了这漩涡中心,便不能再一味地天真下去。有些风雨,她必须见识;有些人心,她必须提防。
或许……是时候让她知道一些事情了。
想到这里,顾昭之忽然觉得,明日或许该去听竹轩用早膳。顺便……看看那个小厨娘在得知苏文远的死讯,以及昨夜书房惊魂后,会是什么反应?是吓得花容失色,惶惶不安,还是……又会冒出什么出人意料的想法,做出什么让人啼笑皆非的举动?
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期待看到她那张小脸上出现除了笑容和专注做饭之外的其他表情。
与此同时,听竹轩内。
林晚昭果然还没睡。不过她不是在研究秘方,而是正对着一盆发好的面团和一堆馅料较劲。她打算试验一款新的五香焦饼,想做出外皮酥脆掉渣、内里咸香柔软的效果。
哎呀,这个油酥的比例好像还是不对……她鼻尖上沾着面粉,皱着眉头,对着一个烤得有点过火的试验品左看右看,下次试试三七分?还是用猪油混合素油?
小桃早已撑不住,靠在外间的榻上打起了瞌睡,手里还捏着半个没做完的枣泥山药糕。
夜色宁静,唯有小厨房里还亮着温暖的灯火,飘出面点和馅料的香气。林晚昭完全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主院书房,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暗夜交锋;更不知道,一个曾经试图陷害她、如今身陷囹圄的,已经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让手里的这块饼变得更加美味这件事上。
算了,明天再试!她终于放弃,将失败的试验品丢进专门的厨余桶(她要求特制的),伸了个懒腰,准备洗漱睡觉。明天一定要成功!然后请侯爷尝尝鲜!他最近好像挺喜欢吃咸点的……
她嘟囔着,吹熄了灶间的灯火,摸黑回到自己的卧房,几乎是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梦里似乎还在和一块不听话的面团搏斗。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次日清晨,林晚昭果然起了个大早,继续跟她的五香焦饼死磕。经过数次调整配方和火候,她终于烤出了一盘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看起来十分成功的焦饼!
成功了!她兴奋地拿起一个,小心地掰开,只听一声轻响,外皮应声而裂,露出里面层次分明、冒着热气的柔软内瓤。她吹了吹气,咬了一小口,外皮的酥香与内里五香馅料的咸鲜完美结合,口感丰富,味道恰到好处!
太好了!小桃,快!装盘!给侯爷送过去当早膳!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这份成功的喜悦。
就在这时,顾昭之的身影,如同掐着点一般,出现在了听竹轩的月洞门外。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墨蓝色常服,身姿挺拔,步履从容。只是那清俊的脸上,似乎比平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凝重。
侯爷!您来得正好!林晚昭眼睛一亮,像只献宝的小松鼠,端着她那盘刚出炉、还烫手的五香焦饼就冲了过去,快尝尝我新做的五香焦饼!外酥里嫩,可香了!
顾昭之目光落在她因为忙碌而泛着红晕的脸颊和鼻尖未擦净的面粉上,又看了看那盘卖相确实不错的焦饼,到了嘴边的在舌尖转了一圈,变成了:嗯,闻着不错。
就这么一句不算夸奖的肯定,让林晚昭顿时笑逐颜开,连忙将盘子往他面前又递了递:您快趁热尝尝!我调整了好几次方子呢!
顾昭之从善如流地拈起一块,优雅地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在口中化开,咸香的内馅带着恰到好处的油润感,味道确实……尚可。不,比尚可更好一些。
不错。他难得地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正面评价。
林晚昭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仿佛得了天大的夸奖,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然而,顾昭之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苏文远死了。他放下只咬了一口的焦饼,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昨夜,在刑部大牢,突发心疾。
……啊?林晚昭愣住了,手里的盘子差点没端稳,死……死了? 那个曾经嚣张跋扈、屡次设计陷害她的表少爷?就这么突然死了?还是在大牢里?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点意外,有点唏嘘,但绝没有半分同情。毕竟,那人可是想要她性命和产业的人。
顾昭之看着她瞬间呆滞的表情,继续道,另外,昨夜有宵小潜入书房,意图盗窃你存放在暗格中的乌孙秘方。
什么?!这下林晚昭彻底惊了,手里的盘子一声掉在石桌上,幸亏桌上有铺着的棉垫,盘子没碎,但焦饼滚落了一桌。有人偷秘方?!抓……抓到了吗?
抓住了。顾昭之语气依旧平淡,是宫里出来的人,用的工具是内务府匠作监特制。
宫里……内务府……林晚昭就算再迟钝,也瞬间将这两件事和苏文远的死联系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这根本不是简单的盗窃,这是阴谋!是针对她和侯爷的阴谋!
她猛地抬头看向顾昭之,声音都有些发颤:侯爷……他们……他们是想用那秘方……栽赃我们通敌?!
顾昭之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小厨娘关键时刻,脑子转得倒是不慢。他微微颔首:八九不离十。
得到确认,林晚昭的小脸瞬间煞白。通敌!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她虽然来自现代,对古代的律法不甚了解,但也知道这个罪名的严重性!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角,心脏砰砰直跳,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看着顾昭之依旧平静无波的脸,忽然想起他刚才评价焦饼时说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后怕。如果……如果昨夜侯爷没有防备,如果秘方真的被偷走了……那现在等待她和侯爷的,会是什么?
侯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对……对不起……都是我惹来的麻烦…… 要不是她得了这乌孙秘方,要不是她非要存放在书房……
顾昭之看着她那副泫然欲泣、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心底某处莫名地软了一下。他抬手,似乎想拍拍她的头,但手到半空又顿住了,最终只是轻轻拂去了她鼻尖上那点碍眼的面粉。
与你无关。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比平时缓和了些许,是魑魅魍魉自己跳了出来。你只需如常便可,天塌下来,有本侯顶着。
他顿了顿,看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补充了一句:焦饼,味道尚可。晚膳,本侯想尝尝你说的那个……乌孙融合风味果木炭烤羊排。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负手离去。玄色的衣袂在晨风中微微飘动,背影挺拔如松,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林晚昭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鼻尖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那微凉的触感,耳边回响着他那句天塌下来,有本侯顶着,心里那点恐惧和委屈,竟奇异地消散了不少。
她低头看了看桌上狼藉的焦饼,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忽然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点鼻音。
都这种时候了……还惦记着吃烤羊排……她小声嘀咕着,弯腰将滚落的焦饼一个个捡回盘子里,动作重新变得利落起来,行!想吃烤羊排是吧?等着!本姑娘这就去准备!管他什么魑魅魍魉,先吃饱了再说!
恐惧解决不了问题,但美食可以抚慰人心!
林晚昭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重新燃起了斗志。她得赶紧去研究她的乌孙香料腌制配方,还得让李四去弄点上好的果木炭和羊排来!
至于那些躲在暗处的坏人?
哼!等本姑娘用美食俘获了侯爷的胃(和心?),再跟你们慢慢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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