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后院的雅集轩，现在是真的挤爆了！”
张三声音压着，但脸上的兴奋劲儿怎么也藏不住。
“小的刚才伸头数了数，各家府上的马车，把咱们客栈门口那条街都堵死了！”
“红三娘已经在前头镇场子了，就等您过去！”
柳箐月“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走吧，去看看。”
她今天依旧是一身寻常的青色襦裙，未施粉黛，头发也只用一根木簪随意绾住。
这副打扮，扔进人群里都找不着。
可张三看着，却心头一凛，暗道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
那份从容，不是金银首饰能堆出来的。
柳箐月和苏轼跟在张三身后，穿过客栈回廊，走向后院的雅集轩。
人未至，一股浓郁到呛人的香料和脂粉味便扑面而来。
雅集轩门口，四个魁梧护院面色冷峻，拦住所有想看热闹的闲人。
张三小跑上前，与其中一个护院耳语几句。那护院的目光扫过柳箐月和苏轼，略带惊疑，但还是沉默地侧身让开了路。
柳箐月迈步而入。
饶是她，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挑了挑眉。
原本清雅的轩室，此刻已沦为珠光宝气的名利场。
放眼望去，全是打扮得花团锦簇的贵妇名媛。
她们三五成群，看似低声说笑，眼神却似刀子，在人群里飞来飞去，相互打量，暗中较劲。
空气里，弥漫着钱和嫉妒的味道。
轩室最前方，临时搭了个半人高的小台子。
红三娘正端坐台上，闭目养神。
她今天换了一身华丽的金丝凤凰纹宫装，云鬓高耸，珠翠环绕，强大的气场压得满屋子的莺莺燕燕都黯淡了几分。
她不像老板娘，更像个执掌权柄的女王。
似是察觉到柳箐月的视线，她缓缓睁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交汇。
红三娘眼中是探究与审视。
柳箐月却只对她遥遥点头，权当打过招呼。
随即，她在张三的引领下，不声不响地走到台侧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她今天是来收钱的，不是来出风头的。
真正的主角，是台上的红三娘，和台下那些即将为她贡献巨额财富的“羔羊”们。
见柳箐月落座，红三娘心里有了底。
她站起身，走到台前，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手。
啪、啪。
两声轻响，喧闹的轩室竟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感谢各位姐姐妹妹，今日能赏光，来我红三娘这小小的雅集。”
红三娘的声音带着独特的磁性，不轻不重，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
“废话不多说，想必大家，都是为了那‘乾坤宝鉴’而来。”
她利落一挥手。
两个俏丽丫鬟，捧着一个蒙着大红绸布的托盘，袅娜上台。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此刻屏住。
红三娘走到托盘前，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
“今日，共十面宝鉴。”
“起拍价，一万贯！”
“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贯！”
“价高者得！”
话音落下，她猛地一掀红布！
十面崭新出厂，九块九江浙沪包邮的方形化妆镜，在屋顶灯笼的照耀下，反射出璀璨的光。
但在台下那些贵妇眼中，那光芒，比最稀有的东海夜明珠还要耀眼！
“一万一千贯！”
红三娘的话音刚落，一个尖锐的女声就迫不及待地响起。
战争，打响了。
“一万一千贯！”第一个喊价的是兵部侍郎家的王夫人，嗓子都快喊劈了。
话音未落，另一个更响亮的声音直接盖了过去。
“一万五千贯！”
喊价的是“锦绣坊”的孙夫人，她有备而来，看向王夫人的眼神满是挑衅。
“孙姐姐，何必这么心急。”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响起，“妹妹我啊，出两万贯。”
众人望去，是京城最大盐商陈员外的三姨太。这位是出了名的有钱会花，今天也来凑热闹了。
“两万零五百贯！”
“两万两千贯！”
“我出三万贯！”
价格，像脱缰的野马，一路疯涨。
台下的贵妇们个个红了眼，她们哪是在拍镜子，分明是在斗气，在用真金白银，扞卫自己身为汴京顶流贵妇的脸面。
角落里，柳箐月端着茶杯，平静地看着这疯狂的一幕。
九块九的镜子，卖到三万贯，也就是三万两白银……这利润率，拼多多看了都得流泪。
她身旁的苏轼和张三，已经彻底傻了。
苏轼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手里的算盘本想记个数，此刻却因激动，抖得噼里啪啦乱响。
“天……天爷啊……”他嘴唇哆嗦，无意识地喃喃，“疯了……全都疯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在他看来撑死值几贯钱的西洋镜，竟能卖出如此天价。
三万贯！
这是他这家，不吃不喝一整年的利润！
而这，还只是第一面镜子的价格！
台上的红三娘对这个场面非常满意。
她手持小巧的檀木锤，不急不缓地掌控着全场节奏。
“三万贯！户部赵夫人出价三万贯！还有没有更高的？”
“三万贯一次！”
“三万贯两次！”
“好！既然无人再加价，那么这第一面乾坤宝鉴……”
“等等！”
就在她即将落锤的瞬间，一个清冷又傲慢的女子声音，从门口传来。
“五万贯。”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砸入湖面。
整个轩室的喧嚣，戛然而止。
众人齐刷刷回头。
只见一个身穿华贵宫装，头戴珠翠步摇的年轻女子，在一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她脸上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目光轻蔑地扫过全场，像在看一群蝼蚁。
满屋子的珠光宝气，在她面前，都成了廉价的陪衬。
人群中，不知是谁倒吸一口冷气，发出一声惊呼。
“是……是李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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