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刚过，宣府镇外的草原还泛着青黄，一片开阔的谷地已被圈起，竖起了木栅栏，挂上了“汉匈互市”的幡旗。苏砚秋站在临时搭建的望楼上，望着远处扬起的烟尘——那是匈奴左贤王的商队，赶着上万头马牛羊，正沿着新修的“通漠道”而来。
“大人，真不把燧发枪摆出来？”秦风握着腰间的手铳，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草原，“匈奴的使者昨儿还问，能不能用良马换几支‘能冒烟的铁管’。”
苏砚秋摇头，指着栅栏内的货摊：“你看清楚，咱们摆的是‘嘉稻’米、‘嘉麦’面、‘嘉棉’布，还有铁锅、农具，唯独没有一件兵器。”他顿了顿，语气坚定，“粮食、布匹能让他们过冬，铁锅、农具能让他们学耕种，这些可以换；但武器，一粒铁砂都不能给。”
这是他与匈奴达成的互市协议：大明以粮食、布匹、日用品交换匈奴的马、牛、羊、皮毛，严禁任何兵器交易，连打铁的精钢都需官府登记，只能用于打造农具。为防变故，军武学堂派了五百名装备燧发枪的士兵驻守互市，格致研究所还在附近隐蔽处架设了两门“轰天炮”，炮口直指草原。
烟尘渐近，匈奴商队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领头的左贤王亲卫阿古拉勒住马，看着栅栏内堆积如山的粮袋、布匹，眼中闪过惊叹。去年冬天，匈奴遭遇雪灾，牲畜冻死大半，若不是大明送来的“嘉麦”种子让他们在春天种出了粮食，怕是早已内乱。
“苏相，”阿古拉翻身下马，用生硬的汉话行礼，“我王说了，这次带来的都是最好的战马，每匹能换十石‘嘉稻’。”
苏砚秋笑着颔首：“请验货。”他让人掀开粮袋，雪白的“嘉稻”米粒饱满，泛着莹润的光泽；扯开棉布，“嘉棉”织就的布料细密厚实，比匈奴的皮毛更轻便。
阿古拉拿起一块棉布，贴在脸上蹭了蹭，忍不住赞道：“这布比中原的丝绸还舒服，冬天裹着不冻脸。”
互市正式开始。匈奴的牧民们牵着马、赶着羊，兴奋地涌向货摊。一个老牧民用三头羊换了一口铁锅，捧着锅反复摩挲——这锅比他们用的铜锅厚实，煮肉不易糊；几个年轻女子用羊皮换了几匹花布，叽叽喳喳地比划着要做新衣裳；还有部落首领用十匹良马换了一车“稼麦”种子，说要学汉人种庄稼。
苏砚秋在互市间走动，见一个匈奴少年正盯着农桑学堂带来的新式纺车。那纺车是格致研究所改良的，脚踏传动，比传统纺车快两倍。少年指着纺车，用汉话问：“这个……能换吗？用我的羊。”
“可以。”苏砚秋让人取下纺车，“但我教你用，还要送你一本《纺车用法图》，上面有图画，一看就懂。”
少年捧着纺车，高兴得跳起来，转身就往羊群跑，要牵最肥的羊来换。
另一边，军武学堂的士兵正与匈奴的护卫闲聊。张勇指着远处的“轰天炮”，故意提高声音：“那家伙厉害得很，一炮能轰塌你们的帐篷。但咱们现在做生意，它就当摆设。”
匈奴护卫脸色微变，却也笑道：“只要有粮食换，谁愿意打仗？去年雪灾，若不是苏相的‘嘉麦’，我弟弟早就饿死了。”
互市持续了三日。匈奴带来的马牛羊换走了近千石粮食、五百匹棉布、两百口铁锅，还有数十架纺车、犁铧。苏砚秋让人把换来的牲畜分类：良马送进军营，改良骑兵；牛羊分给宣府镇的农户，让他们学习畜牧，与农耕互补。
临走时，阿古拉递给苏砚秋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弯刀：“我王说，这刀不能杀人，送给苏相当纪念。他还说，明年要带更多的马，换你们的‘嘉棉’种子，匈奴的女人也想种棉花。”
苏砚秋接过弯刀，却回赠了一本《农桑要术》：“告诉左贤王，种棉花比养马容易，学耕种比抢粮食安稳。若有难处，派使者来，我派人教你们。”
阿古拉走后，秦风望着远去的商队，有些不解：“大人，咱们换这么多马牛羊，会不会养不起？”
“养得起。”苏砚秋指着宣府镇外的荒地，“我让人规划了牧场，农户一边种粮，一边养牛羊，收入能多三成。更重要的是，让匈奴尝到了做生意的甜头，他们就不会轻易动刀兵。”
他顿了顿，望着草原尽头的落日：“你看，他们用马牛羊换粮食，我们用粮食换安宁，这比打仗划算得多。百姓要的不是敌人的头颅，是锅里的饭、身上的衣。”
半年后，匈奴传来消息：左贤王真的让牧民开垦荒地，试种“嘉麦”和“嘉棉”，还派了十个少年来经世大学学习农桑技艺。宣府镇的农户也靠着换来的牛羊，日子越过越红火，有人甚至用羊毛和棉花混纺，织出的布料又暖又耐磨，成了互市的抢手货。
这年冬天，苏砚秋收到左贤王托人送来的礼物——一张用匈奴羊毛和“嘉棉”混纺的地毯，上面绣着汉匈商人交换货物的图案。地毯边缘，用汉话绣着四个字：“不相侵扰”。
他把地毯铺在内阁的书房里，每次看到，都想起宣府互市上那些笑脸——匈奴牧民捧着铁锅的满足，汉地商人数着粮食的欣喜，士兵与护卫闲聊时的松弛。这些画面，比任何战功都更珍贵。
皇帝来看地毯时，抚掌笑道：“你这招‘以粮换安’，比派十万大军还管用。当年太祖爷征战一生，也没能让匈奴如此顺服，你却用‘嘉稻’‘嘉棉’做到了。”
苏砚秋躬身道：“不是臣的功劳，是百姓都盼着安稳。匈奴缺粮，咱们有粮；咱们缺良马，他们有马。各取所需，自然相安无事。”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汉匈互市”的幡旗上，很快积起薄薄一层。苏砚秋望着窗外，仿佛看到了明年春天，宣府镇外的草原上，又会扬起匈奴商队的烟尘，带来马牛羊，换走粮食和布匹。
而那些曾经用来架设大炮的地方，或许会种上“嘉麦”，长出青青的苗，在风中摇曳，像在诉说着一个不再有烽火的故事。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用粮食换安宁，用互市连民心，让草原的烟火与汉地的炊烟，在同一片天空下升起，温暖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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