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县公安局三楼那间小小的会议室里,空气像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连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都透不进来。只有头顶老旧吊扇叶片慢吞吞转动时,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搅动着凝滞的闷热。
李凌波坐在硬邦邦的木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属于军人的习惯早已刻进骨头里。只是此刻,他那张带着几分英气的脸庞绷得死紧,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目光死死钉在面前摊开的几页薄纸上。纸页顶端,几个加粗的宋体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球生疼——“代号:‘玲玲’行动预案(绝密)”。
预案下面,压着一张放大的证件照。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轻,梳着利落的马尾,眉眼清秀,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寻常姑娘少见的锐利。照片下方,打印着同一个名字:“王玲玲”。
“玲玲……”李凌波喉咙里滚过一声模糊的咕哝,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撕裂感。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触碰到自己的长发,又猛地缩回,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凌波,”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坐在长桌主位的李大纲,他的伯父,南安县公安局局长,将一份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件颤抖推到他面前,动作似乎有些不情愿!
那文件上的红色,刺目得如同凝固的血。“省厅刚下来的,‘磐石行动组’成立。南安县赌博问题,被点名了。”李大纲的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屡禁不绝,恶性循环,影响脱贫大局……措辞很重。上面派了人下来督战,限期,必须拿出根治方案,打掉保护伞,摧毁赌业经济基础。”
李大纲的手指用力点了点那份红头文件:“省厅里组织了代号‘磐石’的小组,点明了,常规手段无效。虎口寨那个赌场,死灰复燃了!更隐蔽,更凶!”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李凌波僵硬的脸,“启用‘王玲玲’,作为深入核心的‘尖刀’。”
李凌波的目光艰难地从“王玲玲”的照片上移开,落在旁边那份《伪装身份生理适应及心理评估报告》上。报告里那些冰冷的术语——“长期硅胶贴合皮肤过敏风险”、“喉结抑制贴耐受性”、“女性步态及肢体语言适应性训练”、“潜在性别认知混淆风险”——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针,密密麻麻扎进他的神经。他仿佛已经闻到了那些化学粘合剂似有若无的味道,感受到假体紧贴皮肤的重量,还有那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害怕被识破的恐惧。
“伯父……”李凌波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我……刚才办完一案……”
“我知道你需要休息,也知道这有多难!”李大纲的声音,带着一种焦灼和无奈,“比你在坦克里被炮震聋耳朵还难!比你在戈壁滩上啃干粮还难!”他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窗边,“唰啦”一声扯开了厚重的窗帘。“但现在南安是什么样子?你看看外面!”
刺目的午后阳光瞬间涌入,晃得李凌波眯起了眼。李大纲指着楼下公安局大门口的方向,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看见了吗?那些蹲在墙角,眼窝深陷,跟鬼一样的,是什么人?是输光了家当的赌鬼!是等着借高利贷翻本最后被逼得卖儿卖女的可怜虫!是像瘟疫一样传染了整个县城的毒!虎口寨那帮杂碎,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吸干了多少人的血?!陈伟的血债讨回来,但赌博的祸害还在!省厅压下来的担子,千斤重!我们没时间了,凌波!”
李大纲转过身,背对着刺目的阳光,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格外高大,也格外沉重。他走回桌边,拿起一支沉甸甸的钢笔,拔开笔帽,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却如同重锤敲在李凌波心上。他把笔和那份“玲玲”行动的授权书,一起推到李凌波面前。他的手背青筋暴起,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却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
“签了它,算大伯我求你了!”李大纲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疲惫和孤注一掷的决绝,“为了南安,为了那些被赌债逼得活不下去的人,也为了…替陈伟,替所有被这毒瘤害死的人,讨一个公道!这把刀,你得去当!……肥波黄大卫是打通徐铁山赌场网络最直接的跳板,而‘王玲玲’,是他目前最没有戒心、甚至急于掌控的人。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能在这个位置上接近他。”
钢笔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冰得李凌波指尖一颤。他抬眼看向伯父。李大纲的眼眶深陷,布满血丝,额头上深刻的皱纹里,是挥之不去的焦虑和重压。那眼神里有痛楚,有无奈,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退无可退的狠厉。
空气再次凝固,只有吊扇那令人烦躁的吱呀声。窗外的喧嚣似乎也遥远了。
李凌波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充满了沉闷的、带着尘埃味道的空气。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那支冰冷的笔。笔尖悬停在授权人签名栏上方,微微颤抖着。照片上那个叫“王玲玲”的女人,正用那双锐利的眼睛,静静地、穿透性地望着他。
终于,笔尖落下。黑色的墨水在纸上划开,先是迟疑,继而变得沉重而坚定——“李凌波”。
“看来……我穿上的不仅是女装,伯父,”李凌波轻声说,“我穿的是那些受害者的希望。”
“说得好!”李大纲紧绷的肩膀仿佛松弛了一丝。他拿起授权书,仔细看了看那签名,似乎在确认一个沉重契约的缔结。接着,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小巧的黑色国产手机,轻轻放在李凌波面前。
“这是你的联络工具,‘磐石’特批的,内置单向加密频道。只有我和你妹妹,周敏医生,还有省厅指挥中心知道。”李大纲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硬,“你是‘王玲玲’。外面那个世界,就是你的战场。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的任务。”
李凌波伸出手,指尖有些发颤地触碰了一下那冰冷的手机外壳,然后紧紧攥住。那触感,比刚才的钢笔更冷,更沉。
他没有再看李大纲,只是低着头,将那部小巧的手机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冰冷而沉重的浮木。然后,他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推开会议室沉重的木门,走了出去。身后传来李大纲哽咽的声音:“保重!”
“嗯,”李凌波回答,“我会完成任务的。”他没有回头……
穿过略显昏暗、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纸张混合气味的公安局走廊,推开那扇有些掉漆的、吱呀作响的玻璃大门,南安县下午灼热的空气和嘈杂的声浪瞬间将他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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