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狭窄冰缝向下,寒气呈几何级数增长。
四周不再是粗糙的冰壁,而是变得光滑如镜,倒映着众人凝重的身影,仿佛行走在无数个重叠的冰之世界里。
空气凝滞,唯有脚步声和细微的冰晶碎裂声在死寂中回荡。
下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完全由万年玄冰构成的洞窟出现在眼前。
洞窟中央,并非预想中的寒潭或冰柱,而是一株诡异到极点的植物。
它通体呈半透明的幽蓝色,形态如同盛放的莲花,但花瓣边缘却闪烁着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细小冰刺。
莲心处,并非花蕊,而是一团不断翻滚、凝聚又散开的浓郁黑气,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寒与死寂。
丝丝缕缕几乎看不见的幽蓝气息,正从这株“莲花”中缓缓散发,融入四周的玄冰之中。
“噬心冰莲……”苗秀儿声音带着颤抖,手中的铜镜不受控制地剧烈震动,镜面几乎被冰蓝色的纹路完全覆盖,“玄阴蛊的母源!就是它散发的本源寒气,经过漫长岁月变异,才形成了侵蚀我太阴宗的玄阴蛊毒!”
她眼中充满了悲愤与了然:“我明白了……百年前,我宗一位长老曾在此附近探索,带回一块奇特的‘千年玄冰芯’,置于宗门秘地,以为炼器之用……定是那玄冰芯中,早已蕴含了这噬心冰莲微弱的气息,经年累月,潜移默化,污染了宗门地脉水源,最终……害了全宗!”
真相竟是如此无奈。
非是人力陷害,而是一场源于无知、发酵于时间的悲剧。
就在这时,那噬心冰莲仿佛感知到了生人气息,莲心处的黑气翻滚骤然加剧!
“嗡——”
整个冰窟震动起来,四周光滑如镜的冰壁上,骤然浮现出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冰雕,它们齐齐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啸!
一股远比冰棱杀阵更恐怖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海啸,猛地撞向五人的识海!
“守住心神!”江清妍厉喝,风属性玄气化作层层叠叠的无形屏障,试图削弱冲击。
苗秀儿强忍虚弱,再次举起铜镜:“日月临镜!”
璀璨光芒再次亮起,驱散部分精神阴霾,护住众人。
但她嘴角已溢出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洛芊芊的灵兽们在这等层次的精神冲击下,纷纷哀鸣倒地,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她本人也脸色苍白,全靠意志支撑。
祝昭然与苏沐寒紧握彼此的手,《冰火同心契》运转到极致。
冰火玄气在两人体内形成微妙的循环,一个清心宁神,一个焚灼杂念,竟勉强扛住了这波精神攻击。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噬心冰莲上方,那团翻滚的黑气骤然凝聚,化作一个模糊的、由冰晶和阴影构成的扭曲人形。
它没有五官,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道冰冷、贪婪、充满恶意的“视线”锁定了他们,尤其是身中蛊毒的苗秀儿。
“蝼蚁……惊扰……沉眠……成为……养料……”
断断续续的精神意念直接传入脑海。
这并非生灵,而是噬心冰莲漫长岁月中吸收的无数误入者的绝望、恐惧与灵魂碎片,结合本源阴寒之气,孕育出的邪恶守护灵——冰魇!
冰魇抬手,整个冰窟的温度骤降到极限!
空气中凝结出无数冰蓝色的诡异符文,如同锁链般缠向众人!
“我的玄气……在冻结!”洛芊芊惊呼,她感觉经脉都快被冻僵了。
江清妍的风属性玄气在这极寒领域中也举步维艰,速度大减。
苗秀儿咬牙,铜镜光芒试图照射那些符文锁链,但效果甚微。
她之前消耗太大,已是强弩之末。
“师姐,火!”苏沐寒通过契约急促传音。
祝昭然会意,炽炎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一个小太阳在冰窟中升起!
赤红的火焰并非扩散,而是凝聚成一道粗大的火柱,悍然冲向那些冰蓝符文!
“嗤嗤嗤——!”
冰火交锋,爆发出大量白雾。
火焰不断消融着符文,但符文仿佛无穷无尽,从四面八方涌来!
冰魇发出无声的嘲笑,阴影构成的手臂一挥,更多的符文锁链,以及地面突起的尖锐冰刺,同时袭向众人!
它看出了苗秀儿的虚弱和江清妍的被克制,攻击重点集中在她二人身上!
眼看江清妍和苗秀儿就要被冰刺与锁链吞没!
“就是现在!秀儿!”江清妍忽然大喊一声,眼神决绝。
苗秀儿与她目光交汇,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那是一种无需言语的信任与托付。
苗秀儿猛地将铜镜按在自己心口,将所有残余的光属性玄气,连同部分本命气血,疯狂注入!
“日月同辉,玄镜逆命!”
铜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但这光芒不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逆转因果、奉献一切的悲壮!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镜光,并非射向冰魇,而是笼罩了江清妍!
与此同时,江清妍放弃了所有防御和闪避,张开双臂,体内破灵境中期的风属性玄气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逆向运转,如同一个漩涡,开始疯狂抽取苗秀儿通过镜光传递过来的、混合了她本命气血的光属性力量!
她在主动接纳、融合这外来的、属性相异的力量!
“师尊!”祝昭然惊呼,想要阻止,却被苏沐寒死死拉住。
苏沐寒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了然,她看懂了,这是唯一的,也是代价最大的方法!
光与风,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江清妍体内猛烈冲突、交融!
她的经脉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跌!
但与此同时,一股奇异而强大的、混合了风之迅捷与光之净化的全新能量,在她掌心凝聚!
“以我之修为,燃尔之污秽!”
江清妍和苗秀儿齐声喝道,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与无怨无悔的决绝!
那道混合能量化作一道青金色的流光,不再是攻击冰魇的形体,而是无视了一切阻碍,直接命中了噬心冰莲的莲心,那团本源黑气!
“不——!!!”
冰魇发出凄厉的精神尖啸,形体瞬间变得不稳定。
它与噬心冰莲本源一体,莲心受创,它亦遭重创!
青金色流光如同最炽热的烙铁,狠狠“烫”在那团黑气上。
黑气疯狂翻滚、蒸发,噬心冰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
而江清妍和苗秀儿,在释放出这逆转一击后,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量,软软地瘫倒在地。
她们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原本破灵境中期的强大修为,此刻竟跌落到了……凝玄一重!
她们以自身修为尽废为代价,摧毁了玄阴蛊的母源!
随着噬心冰莲的彻底枯萎,莲心黑气散尽,那冰魇也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消散于无形。
洞窟内的极寒瞬间消退,那些冰蓝符文和冰刺也化作普通碎冰。
危机,解除了。
洞窟内一片狼藉,只剩下破碎的冰莲残骸,以及瘫倒在地、气息奄奄的江清妍与苗秀儿。
祝昭然和苏沐寒立刻冲上前,将两人扶起,手忙脚乱地掏出丹药喂服。
洛芊芊也赶紧过来帮忙,她的灵兽们也逐渐恢复。
苗秀儿虚弱地睁开眼,看着同样脸色苍白、修为尽失的江清妍,小手艰难地动了动,抓住了她的衣袖,声音细若游丝:“混蛋……这下……我们扯平了……”
江清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反手握紧她冰凉的小手:“嗯……扯平了……以后……我慢慢还……”
看着这对历经磨难、最终以这种惨烈方式“扯平”的冤家,祝昭然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
苏沐寒紧紧握着祝昭然的手,冰蓝色的眼眸中也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玄阴蛊的源头被摧毁,太阴宗的灾难看到了解决的曙光。
但这份希望的代价,太过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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