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诊所那扇老旧的木门终究没扛住,被外面的人硬生生撞开。门板带着撕裂的木屑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惊得墙角的蜘蛛都从网上掉了下来,在空中荡着丝。
一群身着黑色制服的伪警察如潮水般汹涌而入,他们的皮靴无情地踩在碎木头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仿佛一群饥饿的黄鼠狼闯入了鸡窝,肆无忌惮地肆虐着。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矮胖的队长,他的脸膛黑红,犹如被阳光暴晒过一般。嘴角处挂着一道月牙形的疤痕,据说是他年轻时与他人争抢地盘时被砍刀留下的印记。这道疤痕使得他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眼神阴鸷至极,宛如淬了毒的匕首,冷冷地扫过库房里的一片狼藉。翻倒的药柜、散落一地的草药、满地的玻璃碴子,还有那股尚未散尽的甜腥气息,无一不显示出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争斗。
队长的眉头紧紧地拧成一个疙瘩,就像一块被拧干的抹布,透露出他内心的极度不满和愤怒。
“都给我站住!”他吼了一嗓子,唾沫星子飞了老远,溅在旁边小警察的帽檐上,“接到举报,这里藏匿抗日分子和违禁药品!所有人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阿武和阿强“噌”地往前一步,像两尊铁塔挡在赵佳贝怡身前。阿武从怀里掏出块黑檀木令牌,巴掌大,上面刻着个烫金的“杜”字,往队长面前一亮,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这位兄弟,看清楚了。这里是杜先生关照的地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队长的目光落在令牌上,瞳孔“唰”地缩了缩,刚才还挺得笔直的腰杆,不自觉地弯了半寸。气势明显敛了敛,但嘴上依旧强硬,脖子梗着像只犟驴:“杜先生?杜先生的面子我当然要给。”他话锋一转,右手拍了拍腰间的枪套,铜制的枪柄在光线下闪了下,“但兄弟我是公务在身,上面下了死命令,不得不办。搜!”
最后那个“搜”字吼得格外响,像是在给自己壮胆。警察们立刻散开,跟饿狼扑食似的,药箱被扔在地上“哐当”响,瓶瓶罐罐摔得粉碎,棕色的药汁流了一地,像一滩滩凝固的血;连墙角那个装棉花的旧木箱都被撬开,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飘得像雪。
赵佳贝怡的心揪得紧紧的,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珠都没察觉。核心的药品和文件早就转移到地窖了,可库房角落里还堆着些未提纯的磺胺草,还有她做实验用的烧杯、酒精灯——这些东西被搜出来,被安个“私造军火”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她看了眼阿武,眼神里带着急。阿武却只是微微摇头,眼角的余光往门口瞟了瞟——显然是在等人。
“好热闹啊。”
一个慢悠悠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像根羽毛搔在人的心尖上,不疼,却让人浑身一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思和踱着步子走进来。他穿着件藏青色长衫,袖口挽得整整齐齐,露出里面雪白的衬里,手里把玩着两颗油亮的核桃,“咕噜咕噜”转着,在这乱糟糟的库房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像在看什么笑话,又落在那个队长身上,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像结了冰的湖面。
“张队长,”李思和把核桃往手心一攥,停下脚步,长衫的下摆扫过地上的药渣,“这么大的阵仗,怎么也不提前跟杜先生打个招呼?是觉得我们杜先生的面子,不值钱了?”
被叫做张队长的那个伪警察,脸色“唰”地变了,刚才还红扑扑的脸,瞬间褪成了青白色,额头上瞬间冒出层细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水珠,滴在制服上。他显然认识李思和,也知道这人在杜月笙跟前的分量,赶紧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语气放软了不少,带着点讨好:“李管事,您怎么来了?不是不给杜先生面子,实在是……实在是上头压得紧。”
他往门口瞟了眼,声音压低了些,像蚊子哼哼:“日本人那边发了话,说这边有抗日分子的窝点,兄弟我也是没办法……您也知道,那些日本人,咱惹不起啊……”
“日本人那边,杜先生自会去说。”李思和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这里的东西,都是杜先生要用的。张队长行个方便,这份情,杜先生记下了。”
说着,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张队长的肩膀,动作慢悠悠的,指尖却像带着千斤力。
张队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手心里全是汗,把枪套都浸湿了。他看看李思和,又看看地上的狼藉,再想想日本人那边的催促,眉头拧成个疙瘩——一边是青帮的势力,杜月笙的名头在租界就是天;一边是日本人的命令,那些家伙杀人不眨眼,哪边都不好得罪。
库房里静得可怕,只有墙角漏雨的“滴答”声,还有李思和手里核桃转动的轻响,“咕噜,咕噜”,像在给这场角力倒计时。
赵佳贝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队长,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白大褂的下摆——她知道,这一步棋走错了,后果不堪设想。
片刻后,张队长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抹了把脸,把脸上的汗全抹掉,对着手下吼道:“收队!”
他的手下愣了愣,手里的动作都停了,显然没反应过来——刚才还气势汹汹要搜查,怎么突然就收队了?有个年轻的警察还想问什么,被旁边的老警察狠狠瞪了一眼,把话咽了回去。
“愣着干什么?收队!”张队长又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股气急败坏,像是在发泄心里的憋屈,“一场误会!都给我滚!动作快点!”
警察们不敢多问,赶紧收拾东西,灰溜溜地往外走,碰倒的药柜也不扶了,踩脏的草药也不管了,动作快得像被狗撵的兔子。张队长路过李思和身边时,还特意哈了哈腰,腰弯得像只对虾:“李管事,添麻烦了,改天我做东,在福兴楼摆酒,给您赔罪。”
李思和没理他,只是把玩着手里的核桃,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眼前的人只是团空气。
张队长讨了个没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不敢多留,赶紧带着人走了。诊所的门还敞着,冷风灌进来,吹得地上的草药屑打了个旋,像在嘲笑这群人的狼狈。
“李管事。”赵佳贝怡走上前,声音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些后怕,“这次多谢您了,来得真及时。”
李思和这才抬眼,看了看她,又扫视了一圈狼藉的库房,最后目光落在那扇被炸开的窗户上,铁栏杆歪歪扭扭地挂着,像只断了翅膀的鸟,玻璃碎了一地,在光线下闪着冷光。
“赵医生受惊了。”他叹了口气,把核桃揣进怀里,长衫的褶皱舒展开来,“跑了的那个女人,我们会去追。青帮的人,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扒层皮也能给她揪出来。”
他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碴和那股还没散尽的怪味,眉头皱了皱:“这里,我会派人来处理干净,药品和器具也会清点补充,您放心。杜先生说了,您的事,就是他的事。”
赵佳贝怡点了点头,心里却没完全松劲。她知道,这次是青帮的势力压过了伪警察,可日本人那边呢?清水百合跑了,以那女人的性子,肯定会把这里的情况捅给日本人,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青帮再厉害,在日本人眼里,未必就那么值钱。
“多谢李管事周全。”她轻声道,看着李思和的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这个人,还有他背后的青帮,既是庇护,也是把双刃剑,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因为利益冲突,反过来刺向自己。
李思和没再说什么,只是对阿武和阿强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先守好诊所,别再出乱子,等清理的人来了再交接,然后就转身走了,长衫的下摆扫过门槛,没带走一片云彩,却留下满室无形的压力。
警察走了,李思和也走了,库房里终于安静下来。阿武和阿强开始收拾残局,把翻倒的药柜扶起来,用扫帚清扫地上的玻璃碴,动作麻利得很,嘴里还时不时骂两句脏话,大概是在骂那个跑了的清水百合,还有那群伪警察。
赵佳贝怡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铅块似的云彩压得很低,像是随时会下雨。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刚才那短短几十分钟的对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青帮、伪警察、日本人,三方角力,她就像风暴中心的一叶小舟,稍微不注意就会被掀翻。
孤岛的险恶,她今天算是体会得更深了。青帮的面子能撑多久?日本人的耐心有多少?下一次,还会有这么幸运吗?她不敢想。
风从破了的窗户灌进来,带着股凉意,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眼神却一点点坚定起来——不管怎么样,都得撑下去。那些藏在地窖里的药品,那些等着药品救命的伤员和同志,还在等着她。
阿武收拾到墙角时,突然“咦”了一声,手里捏着个东西直起身:“赵医生,这是什么?”
赵佳贝怡走过去,看见他手里拿着个小小的金属片,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上面刻着朵暗纹百合——是清水百合落下的,刚才混乱中没人注意,大概是她翻窗逃跑时,从衣服上刮下来的。
她接过金属片,指尖触到冰凉的表面,像摸到了一块冰。心里清楚:这场角力,才刚刚开始。清水百合这颗棋子跑了,日本人肯定会再派新的棋子来,下一次,恐怕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阿强把最后一片玻璃碴扫进簸箕,抬头看见赵佳贝怡手里的金属片,撇了撇嘴:“这娘们,倒还留个念想。放心吧赵医生,李管事说了,挖地三尺也得把她找出来,敢在杜先生的地界上撒野,没好下场。”
赵佳贝怡没说话,只是把金属片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到心里,让她更加清醒。她知道,不能只靠青帮。想要在这三方角力中活下去,还得靠自己,靠那些藏在暗处的力量,靠那颗绝不认输的心。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破窗的铁栏杆“哐当”响,像在敲警钟。赵佳贝怡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地窖的方向走去——她得再去看看那些药品,确保万无一失。这才是她真正的底气,比任何势力都可靠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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