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遏寅攥着四象木牌的指尖突然发烫。鼎卦“承天纹”的淡金里渗了丝粉雾,巽卦“引风纹”的浅青泛着暗红,连脉根柱上刻着的“桑脉卦图”都像被浸了糖,原本清晰的乾、坤卦纹竟黏成一团,隐隐透出黏糊的光。
“哥,木牌咋粘手?”坤晓输端着桑芽粥冲进来,腕间巫浊光编的桑红珠串随动作轻晃,刚靠近木牌,珠串突然“叮”地炸出层青光,粉雾像被烫到的蚂蟥往回缩,却在光边绕着圈,还传出细若蚊蝇的呢喃:“过来呀……看清楚,谁才是你心里的人……”他挠了挠头,把粥碗往坤遏寅手里塞,“我刚去灶房,看见珅玖哥对着桑果糕发呆,说那是坤陆姐织的青帕子,字舀昵姐拉他,他还把人推搡开,说别挡着他跟‘陆姐’说话!”
这话刚落,祠堂门“吱呀”被阴风撞开,甜气裹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涌进来,脉根柱突然亮得刺眼柱身“桑脉卦图”里的兑、艮卦纹间,竟映出风巢的景象:满坡老桑缠着黑藤,藤叶上的黑汁滴在地上,开出指甲盖大的“缠情花”,花瓣红得像血,花蕊里嵌着颗芝麻大的蛊卵;最粗那棵老桑树的树洞,飘着团磨盘大的粉雾,雾里隐约有身影在晃,还传出“我爱的是你,别信旁人”的痴语,像从情痴梦里飘来的呓语,顺着风往坞里钻。
“是‘情蛊迷心阵’!”巫浊光的声音从门外炸响,她身着墨色劲装,腰间别着柄青铜短刃,手里攥着束泛着冷光的淡紫草药,裤脚沾着风巢的湿泥,“赤霄老怪把‘情种’埋在缠情花里了!这甜气是引蛊的哨,只要闻着味,心里有牵挂的人都会中蛊,中了蛊,就认不清自己的爱人,还会把亲近的人当成情敌,连脉气都会跟着乱!”
话音未落,西边的天空突然暗下来,乌云像被墨染过似的往风巢压,云层里裹着细碎的红光,没等众人反应,“轰隆”一声惊雷劈在老桑树上,闪电刚触到黑藤,竟被藤叶吸了进去,黑藤瞬间长得更疯,藤尖像无数只勾人的手,往云桑坞里伸。
“不好!蛊气往坞里飘了!”坤遏寅刚要往外冲,鼻腔里突然钻进一股更浓的甜气,像有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脑子,前一秒还清晰的晓输的脸,突然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字舀昵递桑果糕时的笑容,那笑容里裹着股莫名的吸引力,让他心里发慌:“不对……我明明喜欢的是晓输,怎么会想字舀昵?”他用力晃了晃头,想把这荒唐的念头甩出去,可越晃,晓输的身影越远,字舀昵的样子越清晰,连指尖的木牌都像在催促:“去啊,她才是你该靠近的人。”
就在这时,珅玖跌跌撞撞从巷口跑过来,手里攥着块啃了一半的桑果糕,嘴角还沾着糕屑。他的眼神迷离得像蒙了层雾,瞳孔里映出的不是前路,是坤陆笑盈盈的模样,可当晓输从他身边经过时,那模糊的影像突然和晓输的身影重合,珅玖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人灌了碗热汤,又烫又慌:“陆姐!你咋穿青布衫了?是不是我上次没给你摘桑果,你生气了?”他冲上去攥住晓输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指甲几乎嵌进晓输的肉里,“别理坤遏寅,他心里根本没有你!跟我走,我去给你摘最好的桑果!”
晓输被拽得生疼,腕间的珠串“叮铃”乱响。他看着珅玖陌生的眼神,心里又怕又乱,明明是熟悉的珅玖哥,怎么会把自己认成坤陆?更让他恐慌的是,他看向坤遏寅时,竟觉得坤遏寅的脸上罩着层黑雾,那黑雾里藏着赤霄老怪的影子,让他下意识想往后退:“遏寅哥……你别过来!你是不是被邪祟缠上了?”他想喊出“我不信你是坏人”,可喉咙像被堵住,只能发出细碎的颤音,身体里像有另一个自己在操控:“离我远点,我怕你……”
坤遏寅听见这话,心口像被刀扎了下。他想冲过去解释,可脚步像灌了铅,脑子里的混乱念头还在翻涌:“晓输怕我了……字舀昵在看我……或许我真的认错人了?”这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意让他清醒了一瞬:“不对!这是蛊!是蛊在骗我!”可没等他站稳,珅玖已经挥拳打了过来,拳风里带着乱掉的脉气:“你别想抢陆姐!她跟我定过情,说要一起守着桑坞的!”
坤遏寅下意识格挡,手臂被打得发麻。他看着珅玖眼底的偏执,突然明白——珅玖也中蛊了,他眼里的“陆姐”,根本不是真的陆姐。可怎么解释?连他自己都快分不清真假了,又怎么让珅玖清醒?
就在这时,坤陆从桑田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半篮刚采的桑芽,桑芽上的露水沾湿了她的袖口。她的眼神空洞得吓人,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只有在看见字舀昵时,瞳孔里才燃起一点光——那是带着敌意的光,像看见抢自己东西的贼:“你是谁?为什么跟玖哥说话?”她冲过去一把推开字舀昵,字舀昵“哎哟”一声坐在地上,篮子里的桑芽撒了一地。坤陆盯着字舀昵的脸,心里像有团火在烧,那火里裹着嫉妒和愤怒,让她捡起地上的桑枝:“我警告你,玖哥是我的!你再靠近他,我就对你不客气!”她明明知道字舀昵是自己的好朋友,可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在尖叫:“她是情敌!打她!把她赶走!”
字舀昵被推得膝盖发疼,看着坤陆陌生的眼神,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坤陆姐,你咋认不出我了?我是字舀昵啊!昨天我们还一起晒桑果干,你说我编的桑果串好看……”她想拉坤陆的手,却被坤陆甩开,桑枝差点打在她脸上。
桑盼杜刚从桑林里出来,就看见这混乱的一幕。她刚要上前,坤晓输突然凑过来拉她的衣角,眼神里满是依赖:“娘,你咋穿蓝布衫了?我跟你说,我今天看见会发光的草了,可好看了!你陪我去看好不好?”桑盼杜的心一揪,晓输的娘早就不在了,他这是把自己认成娘了!她蹲下来,想摸晓输的头,却被晓输躲开:“娘,你咋不笑了?是不是我做错事了?”
“这可咋整?再这么下去,他们说不定会伤了自己人!”桑盼杜的声音发颤,赶紧看向巫浊光。
巫浊光的脸色也不好看,她能认出蛊术,却没想到情蛊的威力这么大,连心智坚定的坤遏寅都受了影响。她赶紧把断蛊草揉碎,撒在众人周围,淡紫色的草屑在空中飘着,甜气被压下去些,中蛊的人动作慢了点。巫浊光提高声音,想盖过蛊气的影响:“别被脑子里的念头骗了!那是情蛊在乱你们的心!想想你们跟爱人的定情物,想想你们一起做过的事!真心能破蛊!”
晓输的手指下意识摸向腕间的桑红珠串。那珠子是他熬夜给坤遏寅编的,编到最后一根线时,手指被针扎破,血滴在珠子上,晕开一点红。当时坤遏寅心疼地帮他吹手指,说:“这珠串里有你的血,也有我的心意,以后咱们一起护着桑坞,再也不分开。”这句话像道闪电劈进他的脑子,模糊的坤遏寅的脸突然清晰,那层黑雾瞬间散了:“遏寅哥!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他用力挣脱珅玖的手,往坤遏寅那边跑,腕间的珠串突然亮了,青红光裹着他的脉气,像条小蛇往坤遏寅飘去。
坤遏寅被这股光一碰,心口的混乱突然消失。他想起晓输编珠串时专注的样子,想起两人在风巢看桑花时的约定,想起晓输说“我想跟你一起找齐木牌”时眼里的光——这些真实的回忆像把钥匙,打开了被蛊气锁住的脑子:“晓输!我记起来了!你才是我喜欢的人!刚才是我糊涂了!”他冲过去攥住晓输的手,掌心的温度让两人都松了口气,四象木牌里的兑卦牌突然飘出来,白光照在两人身上,粉雾在光边“滋滋”响着缩了圈。
另一边,坤陆举着桑枝要打字舀昵,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字舀昵怀里掉出来的桑木梳——那是珅玖送她的定情物,梳背上刻着小小的“陆”字,刻字时珅玖还不小心弄伤了手指,血滴在“陆”字旁边,成了个小小的红点。这个细节像根针,扎醒了她混沌的脑子:“不对……玖哥送我的梳子有血点,字舀昵手里没有……她不是情敌,她是字舀昵!”她手里的桑枝“啪嗒”掉在地上,眼泪突然涌了出来,砸在地上的桑芽上:“字舀昵,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自己……”
珅玖拽着空荡的手,看着晓输跑向坤遏寅的背影,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他低头看见掉在地上的桑果糕,那是他特意跟字舀昵学的,想做给坤陆吃的——糕上刻着的小桑叶,是坤陆最喜欢的图案。这个画面像道暖流,冲散了他脑子里的混乱:“陆姐……我刚才把晓输当成你了,我是不是很傻?”他往坤陆那边走,脚步还有点虚浮,眼神却慢慢清明,“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眼看三对情侣的神智要回来,风巢方向突然传来“轰隆”一声,粉雾像被吹胀的气球,瞬间炸了——团黑影从雾里窜出来,是赤霄老怪!他穿着血红的长袍,脸上的青铜面具泛着冷光,手里攥着个骷髅头,骷髅头的眼窝里还冒着黑烟:“想破我的情蛊?没那么容易!”他把骷髅头往地上一摔,黑汁溅开,地上竟冒出无数只缠情蛊虫,那些虫子通体暗红,爬过的地方留下细小的红痕,“这是‘绝情蛊’,沾着就会忘了所有情爱,变成我的傀儡!你们不是看重真心吗?我倒要看看,没了情的你们,还怎么斗!”
“用木牌!”坤遏寅喊着,指尖的四象木牌突然发烫。他强压着心里的后怕——刚才差点因为蛊气认错人,要是真被绝情蛊缠上,忘了对晓输的感情,那比死还难受。他迅速把木牌按“鼎上、巽左、兑右、艮下”摆好,晓输赶紧举起巽风珠,青金光裹着木牌的四色光,像条光带往蛊虫冲去。光带所过之处,蛊虫全化成灰,连地上的黑汁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赤霄老怪见状,转身就要往风巢躲,却被巫浊光拦住。巫浊光的眼里满是怒火——当年她就是被赤霄老怪用情蛊骗了,才跟夫君分离,如今这老东西又来害云桑坞的人,她绝不会让悲剧重演:“你害了那么多人,还想跑?”她抽出青铜短刃,刃尖泛着蓝光,“当年你骗我学情蛊术,说能帮我守住爱人,结果呢?你不过是想利用我练蛊!今天我要替三界的人报仇!”
赤霄老怪冷笑:“就凭你?一个被情蛊伤过的人,还敢跟我斗?”他黑袍一挥,股黑雾罩住巫浊光,那黑雾里裹着情蛊的甜气,想重新勾起巫浊光的旧伤。可巫浊光早不是当年的她了,她从怀里掏出断蛊草,往黑雾里一撒:“情蛊能伤我一次,却伤不了我第二次!我早就懂了,真心不是弱点,是最硬的护符!”
坤晓输突然冲过来,把怀里剩下的断蛊草全往黑雾里撒:“不许欺负我娘!你这坏人!”草一碰到黑雾,就冒出黑烟,赤霄老怪被呛得咳嗽,面具下的脸扭曲起来。坤遏寅趁机冲过去,兑卦刀劈向他的面具,“当”的一声,面具裂了道缝,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那脸上满是不甘和疯狂:“不——!我的情蛊术怎么会输!”
“因为你不懂真心!”坤遏寅的刀再进一寸,刀尖抵住赤霄老怪的喉咙,“你以为情是可以操控的棋子,却不知道,真心能破所有虚情假意!”
赤霄老怪还想挣扎,脉根柱突然传来一阵强光,那光裹着云桑坞的桑脉气,像张网把赤霄老怪罩住:“这是……桑脉的‘绝情破’!”光越来越亮,赤霄老怪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成团黑烟,散在风里。
黑藤没了他的脉气支撑,全蔫了下去,缠情花也枯萎了,天上的乌云散了,阳光透过桑叶洒下来,落在众人身上。坤遏寅攥着晓输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晓输手腕上被珅玖掐出的红痕,心里又疼又后怕:“对不起,刚才我差点认错人,让你受委屈了。”
晓输摇摇头,往他怀里靠了靠:“我也差点误会你,咱们都没事就好。”
珅玖把桑木梳递给坤陆,挠了挠头,脸上满是愧疚:“陆姐,刚才我把晓输认成你,还拽疼他了,你别生气好不好?以后我一定好好认人,再也不糊涂了。”
坤陆接过梳子,摸了摸梳背上的血点,笑了:“我也差点打字舀昵,咱们扯平了。以后不管遇到啥邪祟,咱们都一起扛。”
凤巢的风又吹起来了,桑叶“沙沙”响,像是在为他们庆祝。巫浊光看着地上的断蛊草,松了口气:“情蛊再毒,也敌不过真心。刚才的混乱就像场噩梦,好在咱们都醒了。”
坤晓输从怀里掏出块桑果糕,递给众人:“赢了就该吃糕!字舀昵姐说,甜的能压邪祟气。”
晓输咬了口桑果糕,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他看了看身边的坤遏寅,又看了看坤陆和珅玖,突然懂了——刚才的那场虚惊,让他们更清楚地知道,心里的那个人有多重要。情蛊能乱人心智,却夺不走真心;邪祟能制造混乱,却拆不散彼此的牵挂。而云桑坞的桑脉,还有这四象木牌,会一直护着他们,护着这份历经考验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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