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的手搭上门框的刹那,林晚晴的银簪已抵住颈侧,皮肤下血脉微微跳动。她没抬头,只从铜镜残影里看见那墨色衣袖垂落,扇骨轻叩门板三下,像叩在人心上。
屋内药香浓得发苦。她指尖一松,银簪滑入袖中暗袋,左手顺势扶住妆台边缘。指腹触到一道新刻的划痕——不是她留下的。
李昭站在三步外,玄金龙袍未褪,袖口血玉佩晃了一下,撞在腰间龙纹浮雕上,发出轻响。他目光落在她锁骨下方,那里有一道青痕,像旧伤复燃。
“你怕朕?”他问。
她垂眼,嗓音压得极低:“清漪不敢。”
他向前半步,伸手抚她鬓角。她侧头避开,动作轻得像无意为之。咳嗽声立刻响起,手帕掩唇,血迹渗出,凤凰纹路又完整了几分。
李昭的手停在空中。他盯着那抹血,忽然道:“三年前,你昏死前抓着什么?”
她心跳一顿。书里没写这个。
“记不清了。”她喘息,“只记得……很冷。”
他眉峰微蹙,目光扫过她手腕内侧。她不动声色将手收回袖中。那里没有脉门被扣的淤痕,只有昨夜自己用艾草熏出的灼伤,伪装成胎记。
门外风起,吹动纱帘。裴琰的扇子动了动,墨色衣袖微扬,药香里混进一丝清冷檀味。
林晚晴忽然踉跄一步,撞向妆台。铜镜倾斜,映出李昭身后身影——裴琰立于门侧,玉骨折扇半开,扇面“清平乐”三字在烛光下泛着暗光。她袖中药粉洒落,无声混入地面药渣。
李昭扶住她手臂,力道不重,却让她肩头一颤。她顺势靠向妆台,右手摸向暗格。指尖触到冰凉玉石——一支断箭,青玉所制,箭羽纹路与医案记载一致。
记忆猛地刺入脑海:不是毒针,是箭。上元夜,御花园,一支冷箭射穿少女肩胛。那人穿着太医院服饰,背影与她如今身形相仿。
她喉间发紧,低喃:“陛下……那晚……是不是有箭?”
李昭瞳孔骤缩。
裴琰的扇子停在半空。
烛火猛地一跳,映得三人影子在墙上撕扯不定。林晚晴将断箭塞回暗格,手帕重新捂嘴,血迹再次晕开。她抬眼看向李昭,声音微弱:“您当时……穿着常服,蓝宝石腰带扣……”
李昭呼吸一滞。
她记得那条腰带。现代最后一天,她戴的项链吊坠,正是同样纹路的蓝宝石。巧合?还是某种错位的呼应?
他忽然攥住她手腕,翻转查看掌心。她掌纹清晰,无特殊印记。他盯着看了两息,松开手。
“你变了。”他说。
她不答,只低头整理衣袖。袖中药囊空了大半。药粉无色无味,吸入者会在半刻钟内产生幻觉。她不知道裴琰会不会中招,但她必须赌。
裴琰开口了,声音温润:“沈姑娘脉象虚弱,需静养。陛下龙体要紧,不宜久留。”
李昭未动。
林晚晴忽然抬手打翻药碗。褐黄药汁泼洒,溅上李昭龙袍下摆。她慌忙跪地擦拭,指尖擦过他腰间软剑。剑柄蓝宝石嵌入云纹,与她记忆中的项链纹路完全吻合。
她指尖一顿。
李昭察觉,低头看她。
她迅速将染血手帕塞进他掌心:“三年前……清漪抓着的,是不是这个?”
帕上凤凰纹路与剑身云纹严丝合缝。
李昭指节骤然发白,将手帕攥紧。
裴琰的扇子轻轻合上,发出“咔”一声轻响。
林晚晴趁机退后半步,假装头晕撞向烛台。火苗窜起,燎到垂落的纱帐。她顺势跌坐,手伸进暗格,将青玉断箭推向最深处。
火光映亮李昭的脸。他眼底有血丝,面色比入殿时更沉。她忽然意识到——他也在硬撑。
远处更鼓敲过,子时将至。
裴琰迈步上前,扇子轻挑,欲拨开烟雾。林晚晴袖中最后一包药粉洒出,混入空气。他呼吸微顿,瞳孔略散。
她抓住时机,倒向李昭怀中。他下意识接住,她借力将染血医案塞进他龙纹腰带夹层。纸页上“脉象异于常人”几字正在融化,墨迹如血。
青玉断箭突然爆裂,发出苦杏仁气味。
李昭抱起她后退,脚步踉跄。她贴着他胸口,听见心跳紊乱,不似帝王,倒像濒死之人。
爆炸气浪掀翻纱帐,瓷器碎裂声从外殿传来。
她摸到床板暗缝,银簪划下三字:箭、毒、扇。
最后一块床板裂开时,指尖触到冰冷令牌。前朝女相之物,背面刻着“女子执政”四字,触之灼热。
窗外鸡鸣初起。
她将血玉佩塞回李昭袖中,附上从裴琰扇骨拆下的铜片机关——那是控制毒药释放的微型簧片。
裴琰站在火光边缘,玉骨折扇断裂,扇面焦黑。他望着李昭怀中的她,眼神第一次出现裂痕。
三百步外的御书房,火苗正舔舐最后一片扇骨。
李昭的龙袍下摆还沾着药汁,蓝宝石腰带扣在晨光中泛冷。
林晚晴靠在他臂弯,数着自己脉搏。平稳,清醒,不再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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