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泽的响指清脆。
世界本该恢复流动。
但它没有。
静止的画面没有被“播放”,而是“破碎”了。
空间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定格的云,定格的闪电,定格的人,都在裂痕中扭曲变形。
整个世界变成了一面被打碎的镜子。
路鸣泽脸上的灿烂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他脸上的表情不是惊讶,而是见到了某种超出理解范畴之物的茫然。
一个声音,不属于路明非,也不属于路鸣泽,直接在这个破碎的时空里响起。
它平静,清晰,带着一丝玩味。
“有趣的交易。可惜,我拒绝了。”
路明非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医疗部顶层,那个被称为“江南”的身影,本该是静止画卷的一部分。
但他动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破碎空间,精准地落在了路鸣
路鸣泽的身上。
小魔鬼的身体第一次绷紧了。
他不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孩童,而是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
“墓志铭……”路鸣泽喃喃自语,他脸上的茫然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的警惕,“修改因果的权柄……你不是尼德霍格。”
“我是什么,轮不到你来定义。”尼德霍格的声音在破碎的时空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感。
他无视了路鸣泽的分析,目光再次落回路明非的身上。
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不带感情,不带杀意,只是纯粹的好奇。
“四分之一的生命,就能换来对抗我的力量?”尼德霍格轻笑一声,“你的价值,被他估算得太高了。”
“哥哥,我们走!”
路鸣泽不再犹豫,他猛地抓住路明非的手臂,试图将他从这个崩溃的时间断层中拖拽出去。
但他的手,穿过了路明非的身体。
他抓住的,只是一个虚影。
“我说了,我拒绝了。”
尼德霍格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甚至没有动。
路鸣泽脚下的空间突然变成了一片漆黑的深渊,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向下拉扯。
“不——!”
他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身体被深渊迅速吞噬,最后消失的,是他那双死死盯着路明非的,充满焦急的眼睛。
小魔鬼,被强制驱逐了。
尼德霍格做完这一切,就像是掸掉了一粒灰尘。
他对着路明非,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现在,没有交易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破碎的世界猛然向内坍塌。
所有的裂痕,所有的碎片,都在一瞬间聚合。
“轰!”
时间恢复了流动。
天空的血色漩涡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一道比旗杆更粗的赤红色闪电,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撕裂云层,直劈而下。
路明非趴在地上,他脑海里最后的回响,是路鸣泽消失前的尖啸,和他眼前那道足以蒸发整个学院的末日之光。
希望,从未到来。
绝望,贯彻始终。
那道末日之光,触碰到了草坪的尖端。
没有毁灭。没有蒸发。没有声音。
赤红色的闪电,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分解成亿万个光点,然后归于虚无。
天空的血色漩涡倒转,迅速褪去颜色,几秒钟内,就变回了卡塞尔学院上空那片阴沉的灰色。
仿佛刚才那场神罚,只是一场幻觉。
匍匐在地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威压的消失,但身体的本能恐惧让他们无法立刻起身。
路明非抬起头,他眼前的草地完好无损。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站在他面前。
是医疗部顶层的那个“江南”,是黑王尼德霍格。
他从顶楼,来到了地面。
尼德霍格环顾四周,似乎对这些劫后余生的蝼蚁不感兴趣。
他微微皱眉,自言自语:“站着说话太累。”
他随意地对着身侧的空地一挥手。
那个吞噬了路鸣泽的漆黑深渊,再次张开。
这一次,它吐出了什么。
穿着黑色小西装的路鸣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深渊中拽了出来,他的脸上还带着被驱逐时的惊怒和不甘。
“你——”
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
尼德霍格的手虚空一握。
路鸣泽的身体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扭曲,折叠。
他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身体被强行塑造成一个怪异的形状。
挣扎和嘶吼都消失了,最终,那个活生生的,拥有自我意识的小魔鬼,变成了一把黑色的,带有巴洛克风格的华丽小椅子。
椅子在微微颤抖。
尼德霍格看也没看,十分自然地坐了下去。
椅子发出一声压抑的,几乎无法听见的呻吟。
他翘起二郎腿,姿态优雅,如同坐在自家的王座上。
他终于将目光,完全聚焦在路明非身上。
路明非跪坐在地,仰头看着这个坐在“人”身上的魔王。
恐惧已经麻木,他剩下的只有一片空白。
尼德霍格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那由路鸣泽身体构成的扶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你在想,你是谁?”尼德霍格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S级的学生?一个随时会被开除的废柴?一个靠着魔鬼交易才能勉强站直身体的可怜虫?”
路明非没有回答,因为这些话,全都是对的。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尼德霍格的手掌,在扶手上轻轻抚摸,椅子的颤抖更加剧烈了,“他以为你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只要他这颗种子落下,就能开出名为‘王’的花。”
“一个愚蠢的园丁,一个更愚蠢的计划。”
尼德霍格的目光深邃,他看着路明非,就像看着一件造物。
“他搞错了一件事。”
“你不是土地。”
“你也不是承载他的容器。”
尼德霍格站起身,绕着路明非缓缓走了一圈,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的珍宝。
他停在路明非的身后,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语。
那声音带着创世之初的古老,也带着终焉时刻的冰冷。
“你本身,就是那棵树。”
“你是这个世界的根基,是所有规则的支点。”
“你,是世界树。”
路明非的身体僵住了。
世界树?
那是什么?游戏里的设定吗?
他的大脑无法处理这个词汇。
“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尼德霍格直起身,走回到椅子前,重新坐下。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翘起的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那个小魔鬼,是新的黑色种子。他想寄生在你身上,汲取你的全部,让自己成为新的黑王。”
“而我……”
尼德霍格顿了顿,他看着路明非,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微笑。
“……是来修剪枝叶的园丁。”
园丁。
当这两个字落下时,尼德霍格脸上温和的微笑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一丝极端厌恶和痛苦的神色,如同裂纹,爬上了那张属于“江南”的脸。
“闭嘴。”
一个冰冷、尖锐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
那不是尼德霍格古老而平静的声线,而是属于江南本人,充满了对污秽的洁癖式憎恶。
这个变化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但足够了。
远处的战场上,一直被绝望笼罩的诺顿,金色的瞳孔猛然亮起。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那是神明露出的破绽。
他放弃了所有身为君王的尊严,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
那不是挑战,而是信号。
他一把抓住身边重伤的康斯坦丁,将弟弟扛在肩上。
“走!”
白色的烈焰从他身上爆发,不是攻击,而是无差别地向四周扩散,形成一片光幕。炼金领域的穹顶在这股力量下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土地瞬间液化。
康斯坦丁用最后的力量回应了哥哥的意志。
大地张开一个豁口,准备吞噬他们,用一条地底的隧道将他们送离这个必死的绝境。
这是双生子最后的逃亡。
草坪中央,“园丁”的微笑又回到了尼德霍格的脸上。
他看着那片爆发的火光,就像看着两个孩子在放节日的烟花。
“逃跑?”他轻声说,带着一丝被逗乐的语气。
他没有起身,甚至没有改变坐姿。
只是随意地抬起了那只空着的手。
“一个不听话的意识,和两只慌不择路的小虫子。”
他打了个响指。
一个清脆,却带着绝对终结意义的响指。
“砰!”
那片刚刚液化的土地,在一瞬间重新凝固。
不,不是凝固。
是在规则层面被改写成了另一种物质,比钻石更坚硬,比一切合金更牢固。
那个刚刚开启的逃生通道,在形成的瞬间便被彻底封死。
从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骨骼与岩石一同挤碎的巨响。
然后,是死寂。
尼德霍格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似乎在审视这个身体的细微反抗,然后重新将目光投向路明非。
“你看,这个身体有点……吵。”他用闲聊的语气说,“原主人是个严重的洁癖,他很讨厌我待在这里。”
“他觉得我肮脏。”
尼德霍格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至高的讽刺。
“万物的源头,被自己的一个造物评价为肮脏。”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他最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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