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正欲拾级而上,前往楼上量体裁衣,恰在此时,楼梯那头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有人正缓缓走下。
转角处,一位身着素雅罗裙的女子款款而来,裙裾微动,如风拂柳。
她眉目清丽,气质温婉,身后跟着一名青衣丫鬟,怀中抱着个与小宝年纪相仿的女娃娃。
那孩子粉面桃腮,眼若点漆,宛如玉琢瓷雕,娇憨可人。
忽然,那丫鬟低低“咦”了一声,睁大了双眼,目光直直落在沈清钰身上,满是惊疑与难以置信。
那女子亦微微一怔,眸光轻闪,似有涟漪在眼底悄然荡开,转瞬即敛。
她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温婉笑意,朝沈清钰轻轻颔首,风姿绰约,仪态端方。
沈清钰眸光微凝,不动声色地在记忆中细细搜寻,却始终未能忆起这二人面容。
他心中微动:或许是原主旧识,如今重逢,难免牵动几分旧情余绪。
便神色如常,含笑回礼,举止从容不迫,如春风拂面,温润无瑕。
两行人错身而过,脚步声渐行渐远,终归于静。
沈清钰携着两个孩子继续登楼,只听得楼下伙计恭敬地唤道:“商少夫人慢走,改日再来。”
他脚步微顿,眉头悄然一蹙:商少夫人?难道是香山县县令大公子商南舟的夫人?心头掠过一丝异样,却未形于色。
绸缎庄外,丫鬟秋月正欲开口相询,却被罗晓禾抬手轻拦。
她眸光沉静如水,神色莫测,只轻轻摇头,示意秋月莫言,速回马车。
两人带着孩子登上一辆雕饰雅致、车辕上刻有“商”字标记的马车,路人中有识者低声惊呼——那是香山县县令府的专属车驾。
车帘垂落,隔开内外。秋月忧心忡忡地望着罗晓禾,低声道:“小姐,方才我还以为是府里那个呢,模样竟如此相像!他是……?”
“沈家三公子,”罗晓禾语气笃定,指尖无意识抚过袖口绣纹。
她曾在商南舟的书房暗屉中见过此人的画像,彼时只觉画中人芝兰玉树,清冷如月下孤松,眉宇间自带疏离之气。
而今亲眼得见,才知画笔终究难绘其神——真人风采更胜三分,气度天成,举手投足皆蕴风华。
她心中暗叹:难怪商南舟这些年始终念念不忘,竟在后院藏了个容貌相似的赝品日夜相对……啧,痴妄至此,真乃造化弄人,情之一字,最是误人。
沈清钰自是不知她所思所想,量体之后,他正欲结账。
孩子的衣裳用料虽不多,但沈清钰所选皆为上品,单是每套薄棉衣的布料成本加上人工,便需三两银子。
若论市面售价,更高达五两一套,足见其精贵。
两个孩子各做两套,便是十二两;另加一匹月白色细棉布,作里衣之用,价一两,总计十三两银子。
王嫂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暗道:天爷哟,一个小娃娃的一套棉衣,竟抵得上我家一年的嚼用!这沈夫郎还真舍得。
回去后定要给孩子们另做几件粗布外罩。
孩子天性活泼好动,如此精贵的料子,万一蹭脏了、刮破了,可真是心疼死人。
那些绸缎光华流转,精贵细腻,连她都不敢轻易伸手去碰,生怕手上粗粝的茧子刮伤了这等娇贵的布料。
待沈清钰取出银钱欲结账时,董叔连连摆手,满脸堆笑:“三公子这是说哪里话?忘了这是自家的铺子不成?自家人上门,哪有付钱的道理?您若执意给,反倒显得生分了,东家知道了,少不得要责怪我不会办事呢!”
沈清钰心中自然清楚,沈家人在自家铺面消费,向来可记账入册,待月末统一结算,早已是惯例。
可他毕竟是外嫁的哥儿,身份微妙,再由公中出钱,未免不合情理,心中顿生几分踌躇。
董叔何等精明,一眼便瞧出他眉宇间的迟疑,忙温声劝道:“老爷和二爷已亲自关照过我们这些掌柜的了——三公子如今既已归来,一切便照旧例办,绝不能有半分怠慢。您可千万别见外,不然倒叫我们为难了。待衣裳做好,定会亲自派人送到府上。”
沈清钰心头一暖,也不便再执意相让,只得含笑作罢,拱手谢道:“那便多谢董叔了。”
一行人走出铺子,王嫂一家三口齐齐松了口气,仿佛终于从云端落回人间。
那绸缎庄处处透着富贵气派,不是他们这等寻常百姓能随意踏足的地方。
沈清钰见他们拘谨局促,不禁轻笑出声,柔声对白烨道:“去西市。”
白烨应了一声,利落地扬起马鞭,马车轻快地驶向西市。
马车上,沈清钰侧身向王嫂解释:“王嫂,方才那条北兴街,乃是咱们香山县最繁华贵气的地段,商铺林立,名品荟萃,东西虽好,价也甚高。咱们寻常百姓,平日里还是多去西市逛逛,那里物美价廉,更接地气。”
王嫂连连点头,心有余悸地笑道:“原来如此!方才我在那绸缎庄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觉满目锦绣、处处珠光宝气,压得人心里发慌。”
沈家在西市也有一处布庄,但沈清钰生怕掌柜如同董叔一般执意不肯收他银钱,便索性另寻了一家布庄。
西市的布庄果然更适合平民百姓,布匹价格公道,与大河镇相较竟相差无几,甚是亲民。
王嫂望着琳琅满目的布料,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思绪:早前她曾将乔大勇的旧衣拆改,为两个孩子缝制了几件外裳。那料子虽厚实耐穿,颜色却不过玄、棕、青三色,沉闷单调。
叶小安到底是男娃,穿着倒也不显突兀;可叶小桃是个小姑娘,却一直裹在那几件灰扑扑的旧衣里,宛如被遗忘在春光之外。
如今小姑娘年岁渐长,身形抽条,可多年未曾添过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新衣,实在令人心酸。
更叫人怜惜的是,她小小年纪却极懂事,曾说过:“娘和哥哥每日要上工,穿得体面些才好;我在家不出门,穿着旧衣裳即可,不必费心做新的。”那语气平静温柔,却如针般扎在王嫂心上。
如今日子渐渐好了起来,她的月例也涨了。
沈夫郎又曾亲口许诺,待新宅修缮完毕,便让他们一家三口搬进新宅的偏院居住,不必再在外赁屋,省下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般光景,也该为孩子们置办些新衣裳了,好让他们穿得体面些,脸上也有光。
她细细盘算着:一匹土布四百文,一匹足有四丈,叶小桃身形娇小,扯上一丈便足够做一身新衣,余下的布头还能缝几条帕子,给孩子日常用。
想到此处,她便挑了一匹桃红,又选了一匹姚黄,各扯了一丈,心中已浮现出孩子穿上新衣时欢喜的模样。
又称了三斤新弹的棉花,旧棉衣里的棉花早已板结成块,轻飘无暖,冬日里根本挡不住寒气,是该换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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