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喧嚣与真实感,并未持续太久。一种深切的疏离感,如同无形的薄膜,将陆见微与周围熙攘的世界隔开。他能看到行人的笑脸,听到商贩的吆喝,但内心深处却清楚,自己已不再是他们中的一员。他的灵魂,有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个名为“深渊”的黑暗回廊之中。
当务之急是生存。身无分文,证件全失,他需要一个落脚点和启动资金。
他首先去了最近的派出所,报失了身份证和手机。流程繁琐,需要时间。面对民警程式化的询问,他只能编织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昨晚在附近被抢,头部受到撞击,昏迷至今才醒,记不清细节。民警将信将疑地记录着,毕竟他身上没有任何明显外伤,精神状态除了有些过于沉静外,也看不出太大异常。
“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你自己也小心点,最近这片儿是不太安宁。”民警最后嘱咐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
陆见微道谢离开,心中明了,依靠常规途径短时间内难以解决问题。
他走在街上,感受着体内远比以往充沛的阳气,一个念头浮现。他尝试着极其轻微地运转阳气,汇聚于双眼。
世界在他眼中似乎清晰了一丝,色彩更鲜明,细节更锐利。他试验性地看向路边一个行色匆匆的中年男人,并未看到任何异常。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那条他遇害的“槐安巷”巷口时,即便在明亮的日光下,他也能隐约感觉到一丝极淡的、与幽冥宅院同源但却微弱千万倍的阴秽之气,如同污水中泛起的一个油腻气泡,转瞬即逝,却真实不虚。
“现实世界,果然也不‘干净’。”他心中凛然。深渊的影响,或许早已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
他需要钱,需要信息。他想到了那三枚已经失效的玉佩碎片。虽然灵性尽失,但玉料本身是上好的古玉,或许能换些钱。
凭借记忆,他找到了一家位于古文化街角落、门面不大却透着股沉稳气息的店铺——“聚奇斋”。店里光线偏暗,陈列着各种真假难辨的古玩,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师傅正伏在柜台上,就着台灯仔细擦拭着一件青铜器。
陆见微走进店内,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师傅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平和地打量了他一下:“小伙子,随便看。”
“老板,收东西吗?”陆见微直接道,将三枚用破布包着的玉佩碎片放在柜台上。
老师傅放下手中的活计,拿起碎片,走到光线更好的地方,取出放大镜仔细端详。他的手指摩挲着玉片的断口和纹路,眉头渐渐皱起,又缓缓舒开。
“玉是好玉,上等的和田青玉,看这包浆和纹饰,应该是清中期左右的东西。”老师傅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专业的审慎,“可惜啊,碎得太彻底了,而且……这玉,有点‘邪性’。”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陆见微,“小伙子,这东西哪来的?”
陆见微面色不变:“家传的,一直放在老宅子里,最近整理东西翻出来的,觉得不吉利,想处理掉。”他早已准备好说辞。
“家传的……”老师傅沉吟着,又低头看了看碎片,手指在其中一个断裂处细细感受,“这股子阴寒气,不像是寻常墓里出来的……倒像是……”他欲言又止,摇了摇头,“罢了。东西我收,但这品相和这‘味道’,价格给不高。三片,给你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陆见微挑眉。
“两千。”老师傅淡淡道,“这东西正常能值个万儿八千,但现在这样,又带着‘问题’,就这个价。你要愿意,我现在点钱给你。”
陆见微知道这价格确实压得低,但他急需用钱,而且这玉碎片留在身边也无用。“成交。”
拿到二十张崭新的百元钞票,陆见微心中稍定。他正准备离开,那老师傅却忽然又叫住了他。
“小伙子,”老师傅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看你……气色有点特别。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或者,去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陆见微心头猛地一跳,瞬间警惕起来,体内阳气微微流转。他转过身,面色平静:“老板什么意思?”
老师傅摆了摆手,示意他放松:“别紧张,老头子我没恶意。干我们这行久了,常年跟地下的、老旧的物件打交道,有时候能感觉到一些常人感觉不到的东西。你身上……有种很淡,但很‘正’、很‘新’的气息,跟我们平时接触的那些阴邪老朽之气完全不同。而且,你刚从那条‘槐安巷’那边过来吧?”
陆见微眼神微凝。这老板不简单!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阳气?还能点出槐安巷?
“老板慧眼。”陆见微不置可否,“只是最近锻炼多了些,气色可能好了点。至于槐安巷,昨晚在那附近遇到了点麻烦。”
老师傅深深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那条巷子,邪性得很,早年是乱葬岗,后来虽然填平建了街,但总不太平。小伙子,听我一句劝,没事少往那边凑。你身上这股‘气’是好事,但也要懂得藏锋,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说着,他从柜台下摸出一张材质特殊、触手微凉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赵德明”和一个手写的电话号码。
“遇到寻常人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者想出手类似今天这种‘特别’的东西,可以打这个电话。”赵老板将名片推过来,“当然,价格会比今天公道。”
陆见微接过名片,感受到名片上似乎也附着着一丝极微弱的、类似符箓的守护力量。他郑重收起:“多谢赵老板。”
离开“聚奇斋”,陆见微握着口袋里的两千元钱和那张名片,心思电转。现实世界的水,看来比他想象的更深。这个赵老板,即便不是玩家,也绝对是知晓某些隐秘的“圈内人”。
他用得到的钱,找了个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小旅馆住下,买了些简单的食物和换洗衣物。然后,他再次来到了槐安巷附近。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给街道镀上一层暖金色,但槐安巷入口处却仿佛提前进入了夜晚,阴影浓重。陆见微没有进去,只是远远站着,再次运转阳气于双眼,仔细观察。
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巷口深处,那若有若无的阴秽之气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被什么吸引着,丝丝缕缕地向着巷子中段某个点汇聚,然后……消失不见。仿佛那里有一个无形的漏斗,正在缓慢地汲取着这片区域的负面能量。
是自然形成的阴地?还是……有东西在主动吸纳?
他想起了系统提示的72小时倒计时,以及“深渊”那无所不能的手段。难道下一个场景的入口,会在这里开启?或者,这里本身就连接着某个未知的恐怖之地?
他不敢久留,记下这个异常点,便迅速离开。
回到简陋的旅馆房间,陆见微锁好门,拉上窗帘。他盘膝坐在床上,没有修炼,而是仔细清点着自己现有的资源和接下来的计划。
生存点数610,现实货币约1800元。
技能:Lv.2茅山道术。
物品:破损的镇魂钉(改造)、污染的阳明宝玉碎片、赵老板的名片。
属性:精神12,智慧12,体质6。
72小时,他需要:
1. 利用现实材料,尝试绘制更多、品质更好的符箓。
2. 进一步熟悉和提升茅山道术,尤其是实战应用。
3. 调查槐安巷的异常,为可能的危险做准备。
4. 设法获取更多关于“深渊”和现实世界隐秘侧的信息。赵老板那里,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昏暗的房间里投下变幻的光影。陆见微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不再是论文资料,而是符箓的笔画、阳气的运转,以及那口不断溢出黑气的古井。
现实的短暂安宁,不过是风暴眼中的间歇。他必须利用每一分每一秒,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在下一次被投入深渊时,握住一线生机。
他拿起笔,在旅馆的便签纸上,开始一丝不苟地默写、推演“破煞符”的每一种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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