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周末,我抱着那本蓝封皮画夹去了趟文具店。货架上摆着新款的樱花橡皮擦,粉白相间的橡胶上印着完整的樱花图案,比我手里这块褪色的旧橡皮精致得多。可我站了很久,最后还是空着手走出了店门——有些东西,终究是无可替代的。
回到家时,书桌上的玻璃弹珠正对着窗外的阳光,里面的蓝色光点轻轻跳动着。我把画夹放在桌边,刚要坐下,就看见弹珠滚了滚,停在了抽屉的缝隙前。我愣了愣,想起上次翻找旧物时,好像漏看了抽屉深处的一个铁盒子。
那个铁盒子是奶奶送我的十岁生日礼物,印着小熊图案的铁皮已经生锈,我费了点劲才打开。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一叠用红绳系着的信笺,泛黄的纸页上,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歪歪扭扭的笔迹——那是我小学时写的信,收信人一栏,赫然写着“阿柚”。
我坐在地板上,一封封地拆开看。最早的一封是三年级写的,信纸皱巴巴的,还沾着一点果汁渍:“阿柚,今天我在学校得了小红花,老师夸我字写得好看,你看到了吗?明天我带苹果给你吃,要最大的那个。”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苹果,旁边还有一道浅浅的蓝色痕迹,像是有人轻轻描过苹果的轮廓。
原来我早就习惯了跟她分享,哪怕那些信从来没有“寄出去”,也没有“收到回信”。
翻到第五封信时,我停住了。那是五年级的一个雨天写的,信纸边缘被雨水打湿,字迹有些模糊:“阿柚,今天下雨,我没带伞,是你帮我挡的雨对不对?妈妈说我衣服没湿很奇怪,可我知道是你。谢谢你,阿柚,你不要走好不好?”
看到最后一句时,我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原来那时候的我,就已经害怕失去她了。而信的背面,我第一次发现,有一道极淡的蓝色字迹,藏在纸页的褶皱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不走,我会一直陪你。”
那字迹比我写的还要轻,像是用尽了力气才留下的痕迹。我想起阿柚说过,她碰不到实物,也很难留下痕迹,原来她早就用自己的方式,给了我回信。
我把信笺一张张铺在地板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纸上,那些蓝色的痕迹在光线下渐渐清晰起来。有的是在我抱怨作业太多的信后画了个笑脸,有的是在我说想快点长大的信后写了句“慢慢来”,还有一封我六年级写的、说“想和阿柚一起看樱花”的信,背面竟有一片小小的、用蓝色画的樱花花瓣,边缘还带着点颤抖的弧度。
“你当时画了很久吧?”我对着空气轻声说,指尖拂过那片樱花花瓣,“我去年春天去看樱花了,开得特别好看,粉粉的,像你喜欢的橡皮擦。”
话音刚落,书桌上的玻璃弹珠突然滚到了信笺旁,里面的蓝色光点散开来,落在那片樱花花瓣上。原本淡蓝色的花瓣,竟在光线下慢慢变成了粉色,像真的樱花花瓣一样,在纸上轻轻晃了晃。
我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原来阿柚一直都在回应我,用她能做到的所有方式。
那天下午,我把那些信笺重新整理好,放进铁盒子里,然后把盒子放在了画夹旁边。我又找出一张新的信笺,拿起笔,认真地写了起来:“阿柚,今天我看到了你给我的回信,每一封都看到了。谢谢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陪我走过了那么多日子。我现在很好,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写论文,也会好好记得你。等下次樱花开了,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写完,我把信笺放在玻璃弹珠和樱花橡皮擦中间。晚上睡觉时,我好像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还有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好呀。”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书桌。信笺还在那里,只是在我写的“好不好”后面,多了一道浅浅的蓝色痕迹,像个小小的“好”字。
我拿起那块樱花橡皮擦,轻轻擦了擦手边的草稿纸。淡粉色的橡皮屑落在信笺上,和那道蓝色痕迹叠在一起,像极了春天里,樱花落在蓝色的天空上。
窗外的玉兰花已经开了,白色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摇曳。我看着那些花瓣,突然想起小时候,阿柚总在我画画时,悄悄让窗外的树叶晃一晃,说“这样画出来的风才好看”。
现在的我,终于懂了。那些被我忽略的、以为是巧合的瞬间,都是阿柚藏在时光里的温柔。而我,会带着这些温柔,继续往前走,把每一个春天,都过成我们一起期待的样子。
书桌一角的樱花橡皮擦,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侧面的“柚”字,依旧清晰。我知道,不管我长多大,不管走多远,那个穿着蓝校服的小姑娘,都会在这里,陪着我,等着我,一起看遍往后的每一场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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