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桠，落在我摊开的笔记本上时，林阿柚正蹲在门槛边，用指尖轻轻拨弄着一片被风吹来的槐树叶。她浅青色的裙摆垂在地上，与沾着晨露的草叶轻轻碰在一起，竟让那片草叶微微弯了弯腰。
“阿栀，你看。”她忽然抬头喊我，眼底映着槐树的影子，像盛了一汪浅绿的潭水，“这片叶子上有字。”
我放下笔走过去，只见那片槐树叶的叶脉间，竟真的有淡淡的墨痕，像是用毛笔轻轻描过，凑成了“糖糕”两个字。字迹很轻，风一吹就好像要散了，可我一眼就认出，那是爷爷的笔迹——小时候他总用这种方式给我留字条，藏在枕头下、书包里，或是夹在课本里。
“爷爷？”我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槐树叶，墨痕没有晕开，反而在阳光下透出一点温润的光。林阿柚的指尖也凑了过来，这一次，她的指尖没有穿过树叶，而是轻轻落在了“糖糕”两个字上，让墨痕变得清晰了些。
“是爷爷的声音。”林阿柚忽然轻声说，眼睛微微闭着，像是在倾听什么，“他说，今天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糖糕的日子，让我陪你去巷口的老店买。”
我愣住了。小时候每年的今天，爷爷都会牵着我的手，去巷口的张记糖糕店买刚出炉的糖糕。那时候林阿柚总会飘在我们身边，看着我吃得满脸糖霜，偷偷用指尖点一点我的脸颊，把糖霜蹭掉——虽然她碰不到实物，可我总觉得脸上凉丝丝的，像被风吹过。
“走，我们去买。”我站起身，把槐树叶夹进爷爷的笔记本里，像珍藏一件稀世珍宝。林阿柚飘在我身边，浅青色的身影比平时更亮了些，像是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巷口的张记糖糕店还在，老板娘已经头发花白，却一眼就认出了我。“阿栀？好久没来了。”她笑着把刚出炉的糖糕递给我，“你爷爷以前总说，你最爱吃我家的糖糕，每次来都要多买两个，说要给‘陪你玩的小姑娘’留一个。”
“小姑娘？”我接过糖糕，指尖顿了顿。
“是啊，”老板娘擦了擦手，眼里满是回忆，“你爷爷每次来都这么说，说有个穿青裙子的小姑娘陪你长大，要给她留个糖糕。那时候我还以为是你 imaginary friend（想象中的朋友），没想到……”她忽然压低声音，“有一次我半夜起来关店门，看见你爷爷站在门口，对着空气说‘阿柚，这糖糕你拿着，别让阿栀知道’，我才觉得，或许真的有这么个小姑娘。”
我咬了一口糖糕，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原来爷爷早就知道，林阿柚不是我想象中的朋友，他不仅知道，还一直用自己的方式陪着她，给她留糖糕，给她讲故事，给她在院子里种牵牛花。
林阿柚飘在我身边，看着我手里的糖糕，眼底泛起一层浅浅的水光。“我吃过的。”她轻声说，“每次爷爷给你买糖糕，都会把其中一个放在窗台上，说‘阿柚，快吃，别凉了’。那时候我虽然碰不到，却能闻到糖糕的香味，就像真的吃过一样。”
我把手里的糖糕递到她面前，虽然知道她碰不到，却还是固执地举着。“现在你能碰到了，”我说，声音有些沙哑，“你尝尝，还是以前的味道。”
林阿柚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糖糕，这一次，她的指尖真的碰到了糖糕的外皮，让糖霜沾在了她的指尖上。她的眼里满是惊喜，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是甜的，”她说，“和我记忆里的一样甜。”
我们拿着糖糕，慢慢走回老房子。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林阿柚的身影和我的影子轻轻叠在一起，像小时候那样，紧紧地靠着。我忽然明白，爷爷留下的不只是糖糕和槐树叶上的字，还有他对我们的爱，和一场跨越了生死的、温柔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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