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自天边洒下,流火山洗尽劫灰。
昨夜的烈焰已成淡红的霞,笼罩群峰,似天地为之一新。
山腰处,百匠列阵,衣着整肃。
他们身上皆印着造灵印的淡淡光纹,有如繁星点缀。
山巅之上,一座巨炉悬空,其焰流转,似心脉跳动。那便是凡火宗的“宗炉”——息冶之躯。
风过炉面,焰声如乐,低沉而庄严。
今日,凡火宗,开山。
沈苍机立于林砚左侧,身披火纹长袍,声音洪亮:
“匠道千载,历经废熔与劫灰,至此再续!”
“今凡火宗立,以‘造物为心,凡心为炉’,尊火、重艺、拒伪道、绝空言!”
他双手高举,灵力催动,火光在空中凝成金文。
那文字如古篆般盘旋:
凡火不灭,匠道长生。
林砚静静注视那行火文,心中升腾起一种古老的悸动。
他缓步前行,走上炉台。
百匠齐声叩首:“恭迎炉主!”
那一刻,火光映在他眼中,像是万物在心炉中回炼。
林砚微微抬手,声音平淡,却自有回音:
“今日之火,不为吾立,而为诸位所燃。”
他环顾众匠,目光掠过洛冶、赤心、沈苍机,也掠过那一张张年轻而激昂的面孔。
“昔年天工以造天为志,终为虚妄所吞。
我等今日,以凡为本,以心为炉。
造一刀,可破魔;造一针,可补天;造一器,可庇众生——此为‘凡火’之道!”
火光自炉心升腾,幻化为巨大的红金火轮,在半空旋转。
百匠齐声应道:
“凡火不灭!造心无止!”
他们的声音汇聚,如万钧雷霆震荡山河。
林砚伸出手,掌心灵焰凝聚成一点光,飞入火轮中心。
轰——
火轮爆发出耀眼光芒,化作一道赤焰光柱直上九天。
那光一瞬照亮了整个南荒域,连千里外的宗门也能遥见。
与此同时,天元大陆各处,异象频起。
天河宗主峰,几位老祖睁眼,眉头紧皱。
“南荒……又有火起?”
“此气息非凡……似天工旧火,却更纯正。”
“查!立刻查!谁在玩弄造火之术?”
西境,铁骨山。
一名满身铁鳞的修士睁眼,眼底火光一闪。
“凡火宗……呵呵,有趣。‘匠人’的火,又燃起来了么。”
北域冰渊,一名白发老妪抬头,指尖一抖,手中寒晶碎裂。
“凡火……终未熄啊。”
还有更深处——
在古天工遗迹的一座破碎宫殿中,沉寂的机关忽然复苏。
一双布满符纹的机械眼骤然亮起,冰冷如金铁。
“凡火……炉灵息冶……检测到造天印碎片波动。”
“目标:林砚。状态:觉醒中。”
“执行指令——回炉。”
轰隆——
殿下机关自启,铁流奔腾,沉眠千年的傀儡军再次启动。
一切如古老的齿轮在缓缓转动,似命运重启的声响。
**
流火山巅,仪式仍在继续。
赤心端坐绣台,手中灵针飞舞,
丝线在半空中结成一面金色绣幡,其上绣出四字:凡火宗印。
每一针,都以灵血为线,火气为引,融入心魂。
那幡一成,便会成为宗门“识印”。
洛冶则持锤立于炉侧,锻炼宗门的镇器——“火心锤”。
他每锤一击,山中岩浆便应声回鸣,犹如天地在共鸣。
沈苍机盘膝于地,双手结印,灵气凝为符文,布下护山大阵。
他的眉宇之间,岁月刻下的皱纹似被火光抚平,显得安然且肃穆。
林砚立于众人中央,双掌合于胸前。
炉灵息冶的声音自心底回荡:
“主,凡火宗序已成。然宗之灵需心印为烙,
以主魂为引,炼宗心为炉。”
林砚微微点头,闭上双眼。
他抬手轻按胸口的炉灵印。
红金两色的火光再次浮现,缓缓流淌入虚空。
那火光散开,化作一座透明的“火心宫”。
宫内炉焰熊熊,炉中正悬着一颗赤红心核。
那是宗心。
凡火宗的命脉,将系于此。
林砚低声咏念:
“以凡为骨,以火为魂,以众匠之心,为炉心所燃。”
话音落下,百匠胸口的印纹同时亮起,灵光化作万道流火,飞入心宫。
赤红心核随之跳动,愈发炽烈。
洛冶抹去额汗,低声叹道:“这火,像是活的。”
沈苍机目露精光:“非似活,而是真活了!宗心有灵!”
林砚睁开眼,
那一瞬间,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温度在体内回旋——
不是灼烧,而是某种共鸣。
他听见千百匠心的脉动,与他的心一起跳动。
“凡火宗……”
他轻声道,
“终于,有了魂。”
火光再起,笼罩整座流火山。
远处山林的灵兽皆伏地低鸣,
天空的飞禽纷纷散去,
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新生的威压。
**
然而,林砚的眉头微微皱起。
在那心宫最深处,
一缕极细的金光仍在微微闪烁,
如同在暗中窥视。
息冶低声提醒:
“主,那缕天火之印尚未彻底熄灭。
它在宗心的最底层……似乎在‘记录’。”
“记录?”林砚轻声重复,眸色幽深。
“或许,是天工遗火的一部分……它在学习凡火之道。”
林砚沉默良久,只淡淡吐出一句:
“那就让它记——记清楚,什么是真正的‘造物’。”
火光渐敛,流火山风清朗。
林砚立于炉心宫前,长袍微扬,火印仍在胸口闪烁。
那是凡火宗的初光——既象征新生,也象征责任。
“宗心既立,当立宗碑。”沈苍机躬身上前,语气肃然。
“无碑,则道无归;无名,则火无传。”
林砚轻轻点头。
“可。”
于是众匠齐动,赤心以丝为引,洛冶以锋为笔,
沈苍机调动山体灵气,以流火岩为骨,炼成一块巨碑。
碑高三丈,赤金流转,未刻一字,却自带气势。
林砚走到碑前,右掌一翻。
炉灵印浮现,焰光流淌,凝成一道笔势。
“此碑,刻吾道。”
他抬手一挥,火光刻石。
赤红光纹闪烁间,五行古字一一显现——
凡火宗碑
【以造为道,以心为炉。】
【凡有志于器艺者,无问出身,无分灵根。】
【匠心为证,技艺为经,造物为修。】
【造物之心,胜于杀伐之道。】
【凡火不灭,道心永燃。】
字成之时,火光冲霄。
山风自碑后呼啸而起,火纹蜿蜒如龙,
化为赤色的火凤,盘旋于碑顶。
沈苍机深吸一口气:“立碑成道……宗运已起。”
洛冶、赤心等百匠一齐叩首,山中灵气呼应,化作滚滚声浪——
“凡火不灭!造心永燃!”
声波冲霄而起,回荡百里不绝。
林砚垂目,静静看着那块石碑,
神情沉静如炉中之火。
他缓缓伸出右手,按在碑身。
碑上光焰一闪,火纹顺着他的指尖流入,
那是他亲手刻下的炉主印。
碑石震动,赤焰纹路向四周扩散,
渗入山脉、岩土、灵泉之间。
从此刻起,流火山真正成为了凡火宗的根基。
三日后,宗门开宗仪式正式举行。
山下聚集了无数修士与凡人。
他们中,有散落各地的器匠、画师、织艺人,
也有手持破锤的苦修者与被宗门弃养的灵徒。
他们站在山门外,仰望那一片金红交辉的山巅。
无论是谁,眼中都燃着渴望。
赤心身着火绣宫袍,立于门前,柔声宣令:
“凡愿以匠心入道者,可立三问。”
“三问”为凡火宗收徒之规。
洛冶高声道:
“一问——可曾造物?若有一物,能动吾心,得入炉门。”
“二问——敢立誓否?若无心坚意真,不入炉道。”
“三问——识‘火’为何?”
人群中,第一位青年走出,衣衫朴素,手持木雕。
那是一尊残缺的兽像,粗糙笨拙,却隐有灵韵。
洛冶目光一扫,火印一亮,笑道:“有心。”
那青年双膝一跪:“弟子愿入凡火宗,修造物之道!”
火纹自山门腾起,将他轻轻包裹,送上山巅。
一人入宗,群情沸腾。
短短半日,山门前聚集的修者已逾千。
凡火宗,声名震动南荒。
沈苍机看着人潮,感慨叹息:“当年天工之盛,也不过如此。”
赤心轻声一笑:“不同。天工造天,凡火造心。”
林砚立于山顶,看着这沸腾的画面,
心底却平静如镜。
他缓缓闭上眼,心识沉入炉印。
炉灵息冶轻声问:“主,为何不喜?”
“喜。”林砚轻语,“只是……火若太盛,易焚心。”
“火之道,永伴危与机。”
“我知。”
林砚抬眼,望向东天。
旭日正升,光芒万丈。
可在那光辉之外,云层极深处,有一道微弱的阴影在游动。
夜。凡火宗初夜。
山门火光通明,千灯辉映。
新入弟子纷纷在炉前祭拜,焰影映在他们脸上,闪动着纯粹的憧憬。
然而,就在山脚的阴林中,一阵微响。
“沙——”
几缕黑影潜行而来。
他们全身包裹在金属斗篷下,行走无声,气息极冷。
其中一人掀开面罩,露出一张半人半机的脸。
机械的眼球闪烁冰蓝光芒。
他低声道:
“目标已确认——炉主林砚,凡火宗开山,宗心已立。”
“执行观火令——记录凡火之序,回传天工。”
另一人发出低沉机械音:
“主控权限:‘造天·第七回炉者’。”
他们取出几枚符核,插入地面。
金属符纹如蛛丝般扩散,向山上蔓延,化作一座无形的“测炉阵”。
而在山巅,林砚忽觉心中一动。
炉印微颤,息冶的声音陡然低沉:
“主,有窥炉者。”
林砚眉头一凝。
“何方之火?”
“非灵气,而是机息。此气属造天残脉。”
林砚目光一冷,手中炉印浮现,一点赤光闪烁。
“沈师,开‘护炉阵’。”
沈苍机闻声,立刻盘膝结印。
“起——!”
轰!
整座流火山灵气暴涨,
火纹从地底涌出,化作一张巨大的火焰结界,
将山体层层封锁。
那几名潜行者瞬间被火光逼退。
其中一人怒喝:“炉主已觉——撤!”
他们化作流光遁去。
林砚立于山巅,俯瞰山林,
眼底火光冷如铁。
“观火者……”
他轻声吐出三个字,
语气中既有警惕,也有战意。
“主,那些人……来自旧炉之心。”
“我知。”
林砚望向远方夜色,
火焰映在眼底,仿佛两团燃烧的星。
“既要观火,那就让他们看清楚——”
“凡火,不为天工所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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