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仁离去时那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困惑的眼神,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程烈心中漾开圈圈涟漪。他成功地在第一次“诊治”中瞒过了这位楼兰圣女,甚至反向窥探到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碎片,但这仅仅是开始。萨仁绝非易与之辈,下一次交锋,必将更加凶险。
寝殿内残留着那缕独特的月华馨香,与苏影周身冰寒的气息交织,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氛。
“你模拟神魂伤势的法门,从何而来?”苏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不知何时已来到内室,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程烈。程烈方才那以假乱真的“神魂震荡”,绝非普通炼气期修士所能做到,那需要对自身神识有着极其精妙的掌控力。
程烈没有隐瞒,坦言道:“得益于它。”他心念微动,那色泽黯淡的万象天机匣自黄色“芥子”空间中浮现于掌心,“绿色中心块,似乎蕴含着影响心神、制造幻惑的力量,我称之为‘惑神’。配合自身神识,便可模拟出种种假象。”
苏影眸光微凝,落在天机匣那绿色的中心块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惊叹:“‘惑神’……竟是此力。你能在炼气期便触及并初步运用,悟性确实非凡。此力运用得当,确可于无声处搅动风云。”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告诫,“但切记,幻惑之道,终是外物,亦易反噬。稳固本心,方是根本。”
“我明白。”程烈点头,将天机匣收回。他自然清楚,再精妙的幻术,若自身根基不稳,也如同沙上筑塔。今日能瞒过萨仁,七分靠的是自身远超同阶的强大神识与精准操控,三分才是“惑神”之力的引导放大。
“楼兰寻找碎片,是为补全某种传承或圣物。他们与你的恩怨,似乎源于一部‘圣典’?”程烈将话题引回正轨,说出自己的推测。
苏影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周身气息再次变得冰寒刺骨,沉默了片刻,才寒声道:“一部窃取了我族血脉之力,篡改而成的伪典罢了。楼兰大祭司一脉,皆是背信弃义之徒。”
她没有细说,但话语中那刻骨铭心的恨意,让程烈明白,这绝非简单的纷争。苏影的来历,恐怕比想象中更加复杂,与楼兰圣教渊源极深。
“萨仁似乎认为,青霖仙藤是获取碎片的‘钥匙’?”程烈又问。
“哼,”苏影冷哼一声,“无非是觊觎碎片内蕴的混沌源力,想以仙藤生机为引,强行激活并引导其力量为他们所用。此法霸道,成功率不足三成,且极易引发碎片力量暴走,后果不堪设想。”她看向程烈,“所以,碎片绝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程烈沉吟道:“皇帝将萨仁安置在此,一是监视,二是想看清各方动向。我们若想抢先得手,难度极大。或许……可以借萨仁之力?”
“风险太高。”苏影直接否定,“萨仁虽看似悲悯,实则心机深沉,忠于楼兰圣教。与她合作,无异与虎谋皮。”
“未必是合作。”程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可以是利用,也可以是……交易。她不是对我的‘伤势’和‘韧性’感兴趣吗?不是觉得我是个‘变数’吗?那我就让她更感兴趣一些。或许,我们可以让她觉得,帮助我们,比帮助她那远在楼兰的师尊,更符合她的利益。”
苏影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有何计划?”
“尚未成形,需见机行事。”程烈摇头,“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实力。炼气三层,在这皇城漩涡之中,依旧太过渺小。”
他感受到体内那奔腾的灵力,经过方才与萨仁的灵识交锋以及持续不断的苦修,炼气三层巅峰的壁垒已然松动,突破在即!
他不再多言,向苏影微微颔首,便重新盘膝坐下,摒除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
《基础炼气诀》与玄狐所授法门同时运转,周遭稀薄的灵气如同受到无形牵引,加速向他汇聚。丹田之内,灵力溪流奔涌咆哮,不断冲击着那层无形的屏障。
苏影见状,也未再打扰,只是静立一旁,无形中为他护法,同时隔绝了此地因灵气汇聚可能产生的异常波动。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夜色渐深,王府内外一片死寂,唯有程烈体内灵力运转的嗡鸣声越来越响。
“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自体内传来,仿佛某种桎梏被打破!
炼气三层与四层之间的屏障,应声而碎!
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席卷四肢百骸!经脉在灵力的冲刷下再次拓宽、坚韧,丹田气海的范围扩大了近倍,其内灵力已不再是溪流,而是化作了一片翻涌的灵力湖泊!
五感神识再次跃升!闭目内视,不仅能清晰“看”到自身骨骼上的玉泽,甚至能隐约感知到血液流淌、脏腑蠕动的细微声响!神识覆盖的范围,赫然突破了三十丈!足以将大半个王府纳入感知!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感充斥全身,仿佛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风雷!这便是炼气四层!与三层相比,堪称质的飞跃!
程烈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深邃如星海。他轻轻握拳,空气在指间发出细微的爆鸣。他感觉,此刻若再面对那夜的“影刃”刺客,无需天机匣,仅凭自身修为与术法,也足以将其正面击溃!
实力的提升,带来了更强的自信与底气。
他看向掌心中再次浮现的天机匣,随着修为突破至炼气四层,他与这天机匣的联系似乎也更加紧密了一丝。那六色中心块在他感知中,仿佛都明亮了少许,尤其是那绿色的“惑神”之力,似乎也随着他神识的壮大而水涨船高。
“恭喜。”苏影的声音传来,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炼气四层,算是真正踏入了修行门槛。神识初具规模,已可尝试修习一些基础术法,也能更深入地感悟天机匣的奥秘。”
程烈起身,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的全新力量,对着苏影郑重一礼:“多谢护法。”
苏影微微侧身,并未受他全礼,只是道:“既为盟友,自当如此。你既已突破,接下来有何打算?”
程烈目光锐利,望向皇宫方向:“实力稍增,当可谋动。萨仁这边,需继续周旋,伺机而动。典藏阁那边,也不能再等。我需要知道,楼兰所谓的‘钥匙’,具体是何用法,以及……皇帝召集宗正内阁‘详议’的结果。”
他需要更准确的情报。而获取情报,无非两条路:一是继续冒险“映照”冯谨或其他宫内眼线;二是……从萨仁身上打开缺口。
“三日后,宫中设宴款待楼兰使团,我等仍需列席。”苏影忽然道,“那或许是一个机会。”
程烈心中一动。宫宴?人多眼杂,确实是探听消息、暗中动作的好时机。
“看来,这场宫宴,不会太平静了。”程烈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炼气四层,匣启新篇。
这皇城的风暴,他已有资格,主动卷入其中,并试着……去驾驭风浪!
他重新闭上双眼,并非修炼,而是开始梳理脑海中那些得自玄狐的、关于基础术法的信息,同时更深层次地沟通天机匣,感悟那新境界带来的、与这神秘至宝之间更加清晰的共鸣。
前路依旧艰险,但手中的力量每增强一分,破局的希望便大上一分。
夜色深沉,王府如狱。
但狱中之龙,鳞爪已渐锋锐,只待风云际会,便要裂狱而出,搅动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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