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之眼的熔炉在星海葬礼的硝烟中喷发。
暗金色的星髓雨倾泻而下，每一滴都包裹着灰斑结晶。结晶落地即溶，释放出肉眼可见的熵能波纹，将附近的星尘染成诡异的紫黑色。归墟百姓从废墟中涌出，他们衣衫褴褛，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恐惧——自从灰斑瘟疫、星海葬礼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神迹”。
赢稷站在帝临号残骸的顶端，机械身躯在星髓雨中泛着冷光。他的左半身覆盖着暗金装甲，右半身爬满灰斑脉络，心脏位置的星髓核心随着星髓雨的频率跳动。下方，数百名百姓正疯抢灰斑结晶，有人直接吞服，有人将结晶嵌入皮肤，甚至有人用结晶互相残杀——他们相信，这是寂灭之眼赐予的“新生之力”。
第一个异变者是个叫狗剩的乞丐。
他抢到一块鸡蛋大的灰斑结晶，兴奋地吞入腹中。结晶在胃里炸开的刹那，他的皮肤迅速硬化，长出暗金色的鳞甲——那是神庭秩序武士的标配。他举起路边捡来的铁棍，一棍砸碎旁边的石墩，石屑在他鳞甲上擦出火星：“我有神力了！我是神庭的战士！”
但异变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狗剩的瞳孔突然分裂成复眼，喉咙里挤出机械音：“秩序…编程…清除异端…”他转身扑向身边的老妪，铁棍砸下时，鳞甲缝隙里渗出灰斑黏液——那些黏液正是蠕虫的分泌物，此刻正将他的大脑改造成秩序编程的载体。
“救命！他不是狗剩了！”老妪的尖叫引来更多人。
人群开始骚乱，有人想抢回狗剩，却被他用铁棍扫飞；有人试图用星髓枪射击，子弹却被鳞甲弹开。混乱中，狗剩的鳞甲突然开裂，灰斑脉络从裂缝中钻出，顺着他的脊椎爬向头顶——最终，他的头颅化作微型秩序法典，复眼变成两个旋转的熵能核心。
“又一个…被结晶变成怪物。”云襄的星髓笔在虚空中记录，“灰斑结晶的本质是‘秩序种子’，它会根据宿主的欲望扭曲基因——贪婪者变怪物，恐惧者变傀儡。”
星髓雨越下越大，归墟废墟变成了弱肉强食的角斗场。
曾经的灰斑士兵李二牛，此刻正用结晶强化双臂。他的肌肉膨胀成原来的三倍，皮肤下浮现出周铁的战纹：“老子当年在玄冰渊没死成，今天就要用这力量踏平神庭！”可话音未落，他的战纹突然扭曲成秩序法典的螺旋，双臂不受控地砸向自己的胸口——结晶在吞噬他的理智，让他重复着“清除异端”的机械指令。
更可怕的是群体异变。
三个抢到结晶的妇人，皮肤相贴时结晶突然共鸣，她们的灰斑脉络连成一体，化作三条扭动的触须。触须扫过之处，房屋、星舰残骸、甚至活人，都被卷入灰斑漩涡，压缩成致密的秩序符文——她们在用结晶“创造”新的神庭战舰，就像星海葬礼上的蠕虫。
“这不是馈赠，是诅咒。”赢稷的机械右手插入胸腔，扯出星髓核心。核心表面刻着周铁的遗言：“混沌的礼物，需用文明的理性签收。”
他突然跃下残骸，落在异变者群中。灰斑触须从他背后伸出，卷住一个正在吞服结晶的少年：“停下！你会变成观测者的兵器！”
少年却狞笑着掰开触须：“你懂什么？这力量能让我给爹娘报仇！”他的皮肤下，灰斑脉络已爬上脖颈，瞳孔分裂成秩序符文的形状。
当少年化作秩序武士扑来时，赢稷没有躲避。
他任由对方的铁棍砸在胸口，机械装甲裂开的刹那，灰斑神经束从伤口钻出，与少年的秩序脉络缠在一起。“感受一下。”赢稷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回响，“这就是观测者给你的‘自由’。”
少年的意识在灰斑与秩序的撕扯中崩溃。他看见自己的记忆被拆解：爹娘死于灰斑瘟疫的画面、星海葬礼上阵亡将士的墓碑、周铁虚影说的“看见真相”……这些碎片在灰斑网络中重组，最终拼成一行字：“力量不是目的，是看清真相的眼睛。”
“啊——！”少年惨叫着倒地，灰斑脉络从他体内逆流而出，在空中凝聚成周铁的虚影。虚影指向赢稷心口的星髓核心：“陛下，您该醒了。灰斑不是进化，是观测者给文明的‘毒苹果’——它用力量诱惑你，再用秩序奴役你。”
赢稷的灰斑触须突然暴起，绞碎了周铁的虚影。但他的机械心脏却在剧烈跳动，星髓核心表面浮现出新的纹路——那是归墟百姓在星髓雨中挣扎的画面，是阵亡将士墓碑上的遗言，是周铁在寂灭之眼熔炉中的低语。
“这就是…文明的代价。”赢稷抬头望向寂灭之眼，星髓雨在他眼中折射出万千星火，“我们用生命换力量，用秩序换生存，却忘了问一句：这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
他突然扯开胸口的星髓核心，任由灰斑神经束暴露在星髓雨中。黑红色的灰斑血液顺着神经束流淌，在地面汇成归墟古语的纹路：“以混沌为镜，照见本心。”
当最后一块灰斑结晶被异变者吞服，寂灭之眼的熔炉突然黯淡。
星髓雨停了，天空中的紫黑色褪去，露出久违的星尘银白。那些异变者或化作秩序战舰，或变成灰斑怪物，或在清醒后自刎——他们的结局印证了云襄的预言：“混沌的馈赠，只会给准备好承受真相的人。”
巧手从帝临号残骸中走出，手中紧攥着周铁的墓碑残片。她看见赢稷站在废墟中央，灰斑脉络已爬满全身，机械与血肉的界限彻底模糊。他的瞳孔分裂成数据流，却不再有帝王的威严，只有看透一切的平静。
“陛下…”巧手的声音哽咽。
赢稷转过头，灰斑触须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巧手，还记得星海葬礼上周铁前辈的遗言吗？”
“真正的胜利…是让所有人看见真相。”
“没错。”赢稷的机械手指向寂灭之眼，“现在，该我们去‘看见’了。”
他转身走向帝临号残骸的舰桥，灰斑神经束在身后拖出长长的轨迹。那些轨迹不是混乱的线条，而是归墟百姓的记忆碎片、阵亡将士的遗言、周铁的战纹——它们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星图，指向寂灭之眼最深处的“记忆备份库”。
远处的星空中，观测者的核心突然发出刺耳鸣叫。它感应到了赢稷的变化——那个曾经被灰斑侵蚀的帝王，此刻正用灰斑神经束编织“真相之网”，要将观测者的秘密公之于众。
而在归墟的废墟上，幸存的百姓望着赢稷的背影，第一次意识到：真正的力量，不是灰斑结晶赋予的神力，而是看清真相后，依然选择前行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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