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陆军总医院的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在秋日的暖阳里酿出几分清苦。
苏晴半靠在病床上,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悬在床头的铁架上,纱布边缘露出的皮肤还泛着淡淡的淤青。
那一日她和日特火并时,流弹射进了小腿,虽没伤着骨头,还划开了3寸长的口子,医生说至少要养两三个月才能拆石膏。
门被轻轻推开,陈默提着个食盒走进来,身上的中山装扣得严严实实,袖口却挽着,露出腕上那块旧怀表——那是苏晴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表盖内侧刻小小“晴”字,外侧刻着小小“默”字。
“今天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伤口有没有发炎?”
他快步走到病床边,放下食盒,伸手轻轻碰了碰石膏,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放心,没发炎,就是有点痒。”
苏晴笑着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一下——这是他们私下的暗号,意思是“周围安全”。
陈默松了口气,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盅炖得软糯的鸽子汤,还有一小碟清炒菠菜:“王妈今早刚炖的,放了点枸杞,补气血,对孩子也好。”
他舀了一勺汤,吹凉了递到苏晴嘴边:“这一次戴老板没起疑心吧?他还亲自给你升了官。”
苏晴喝着汤,甜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眼眶微微发热:“没起疑心,倒是二处的李有群,昨天派人来探望,眼神里全是打探。估计是没想到,我一个机要室的人,怎么突然成了‘抗日英雄’。”
陈默的动作顿了顿,眉头皱了皱:“李有群向来多疑,你别理他,要是他再派人来,就说伤口疼,不方便见客。”
正说着,病房门被敲响了,陈默连忙擦了擦苏晴的眼泪,起身去开门——是复兴社的通讯员,手里拿着份文件。
“苏上尉,这是总部发来的记一等功嘉奖令,还有下个月的薪资单。”通讯员敬了个礼,把文件递了过来。
这时,跟着进来的护士端着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两罐燕窝、一盒西洋饼干,还有一张烫金的慰问信。
“苏上尉,这是戴老板专门送来的慰问品。” 护士将慰问品小心地放在床头柜上。
苏晴抬手接过文件和慰问信,指尖触到信纸的厚实质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不过是剿灭了几个零散的日特,竟得了上尉军衔和戴笠的一再慰问,还成了她请假生子的“护身符”。
慰问信里面的字迹,是由戴笠的秘书代笔,只是末尾签了“戴笠”二字,内容无非是“英勇果敢,为党国争光,安心养伤,前程可期”之类的官样文章。
她知道,这些所谓的嘉奖和功勋,不过是复兴社用来笼络人心的手段。而他们哪里知道,这个“抗日英雄”,竟然是为红军传递情报的地下党。
“替我谢谢戴老板。”她语气平淡地说。
通讯员点点头,然后又恭敬地转身给陈默敬了个礼,和护士一起转身走了。
陈默关上门,走到病床边,看着苏晴手里的嘉奖令,眉头皱了皱:“戴笠这是想把你绑在复兴社,你出院后得尽快走,别夜长梦多。”
苏晴随手把信放床头柜上:“放心,我已经跟医生说好了,下周就办理转院手续,说是上海的亲戚要照顾我,戴老板那边已同意了我的申请。”
他们的目光落在窗外——楼下的花园里,几个穿着病号服的伤兵正坐在长椅上晒太阳,说笑的声音断断续续飘上来,像极了她和陈默在上海法租界的日子。
陈默放下汤勺,从口袋里掏出个叠得方方正正的蓝布包,“这是我托上海的同志找的产科医生,姓刘,是法国留学回来的,医术很好,你出院后就去上海找她,地址和联系方式都在里面。”
苏晴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里面硬挺的纸片,心里一阵踏实:“那你呢?我走了以后,你一个人在南京,要多小心。”
陈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住她没受伤的手,语气坚定:“我没事,你走后,我会把主要精力放在敌军调动的假情报上,戴笠现在信任你,连带也信任我,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他顿了顿,从食盒里拿出个苹果,用小刀仔细削着皮:“对了,我已经跟老化打过招呼,槐荫书铺暂时歇业,就说他老家有事,回去了——等你生完孩子回来,再重新开张。”
苏晴点点头,看着他削苹果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竟让她想起了三年前在上海的那个雪夜。
那天她译电到深夜,陈默也是这样坐在她身边,削着苹果,窗外飘着雪,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暖融融的。
如今物是人非,他们却在南京的龙潭虎穴里,守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继续着危险的使命。“孩子最近乖不乖?有没有踢你?”陈默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瓷盘里递过去。
苏晴拿起一块苹果,轻轻咬了口:“前几天还踢得厉害,这两天倒是安静了,估计是知道妈妈受伤了,心疼妈妈。”
她低头抚了抚小腹,隆起已明显了。“再过一个月,肚子就遮不住了。”
陈默伸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小腹上,温热的触感透过布料传过来,仿佛能感受到孩子微弱的心跳。
“等你到了上海,就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别出门,也别跟陌生人接触。”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郑重,“我每个月会给你寄生活费,用‘茶叶商’的名义,地址是上海法租界的‘茗韵轩’茶馆,你让刘医生去取。”
苏晴点点头,眼眶忽然有些湿润:“陈默,我有点怕。”
她声音发涩,“我怕生孩子的时候出意外,怕见不到你,怕孩子生下来,连爸爸的面都见不到。”
陈默心里一疼,握紧她的手:“别胡思乱想,刘医生医术好,她肯定能让你平安生下孩子。等任务完成,我就去上海找你们,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银锁,上面刻着“念安”两个字,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这是我昨天去银楼打的,给孩子的,你先收着。”
苏晴接过锁片,指尖在“念安”二字上反复摩挲,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思念的念,平安的安,这是他们对孩子最好的期盼。
陈默松了口气,拿起汤勺继续给苏晴喂汤:“上海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转院那天,会有自己人去医院接你,直接送上去上海的火车,车票和身份证明都准备好了,名字是‘苏婉清’,职业是教师,不会引起怀疑。”
苏晴喝着汤,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三角合围’的情报,红军收到了吗?有没有成功突围?”
陈默眼神亮了亮,从口袋里掏出张揉得有些皱的纸条:“昨天收到贵州站的‘无关情报反馈’,红军在19日凌晨,从28师的布防缺口突围了,没损失一兵一卒,还缴获了两门迫击炮。”
苏晴手里的汤勺顿了顿,眼里瞬间涌出泪水,不是悲伤,是激动:“太好了,太好了……”她反复说着,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那天忍着腿伤,骑快马把情报送到边界,总算没白费。
陈默握住她的手,眼眶也有些发红:“是你立了大功,要是没有你及时送情报,红军说不定就被困在遵义了。”
夕阳渐渐西斜,透过窗户洒在病房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晴靠在陈默怀里,右腿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心里却暖融融的——有爱人在身边,有未出世的孩子,有任务成功的喜悦,就算身处险境,也觉得充满了希望。
“等我生完孩子,我们一起回上海,找个小院子,种点花,养只猫,好不好?”
苏晴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憧憬。陈默紧紧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好,等任务完成,我们就回上海,再也不分开。”
他低头看了看怀表,时针已经指向下午五点:“我该走了,再不走,二处的人该起疑心了。”
苏晴点点头,松开他的手,把银锁片放进枕头底下:“你路上小心,明天别来了,后天再过来,免得太频繁引人注意。”
陈默弯腰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好,我明天不来,你好好休息,按时喝药,别让我担心。”
他拿起食盒,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苏晴靠在病床上,正微笑着看着他,阳光落在她脸上,温柔得像幅画。
走出医院,暮色已经浓了,街边的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下,行人匆匆。陈默提着食盒,脚步轻快却又沉稳——苏晴的假条批下来了,转院手续也没问题,上海的医生和住处都安排好了,只要等她平安生下孩子,他们就能暂时脱离险境。
路过一家糕点铺时,他停下脚步,买了一盒苏晴爱吃的桂花糕——明天不能去医院,后天带过去给她,让她高兴高兴。
手里的桂花糕还带着温热的香气,像极了苏晴的笑容,陈默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守护好她和孩子,一定要等到任务完成,等到他们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过上安稳的日子。
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远,陈默抬头望向天空,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清亮的月光洒在南京的街头,也洒在医院的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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