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拂袖而去后，考核广场上的气氛却并未松弛。无数道目光依旧黏在云昭身上，好奇、审视、不屑兼而有之。先前那场言辞交锋的余波，让她彻底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高台之上，一直闭目养神的谢无妄缓缓睁开眼。他那清冷的目光掠过台下那抹纤细而挺直的身影，方才她那句“心向大道，何论出处”似乎还在空中留下淡淡的回音。他修长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中无意识地捻了捻，无人能窥见仙尊此刻的心绪。
主持长老清了清嗓子，声音灌注灵力，传遍全场：“肃静！第一轮考核，现在开始。此乃上古残碑，碑文道韵已损，尔等需在一炷香内，于碑前静坐感悟。能引动碑身微光者，即为合格。若能窥得一丝道韵轨迹，便是优等。”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广场中央那座巨大的石碑吸引。那石碑高约三丈，通体呈灰黑色，表面布满了风雨侵蚀的痕迹，碑文更是模糊难辨，只有一些扭曲的刻痕残留，感受不到丝毫灵韵波动，宛如凡俗界一块普通的顽石。
数百名考生不敢怠慢，纷纷在碑前寻了位置盘膝坐下，凝神静气，试图与那残碑建立联系。一时间，广场上落针可闻，只有细微的呼吸声起伏。
云昭也随众人坐下，她位置靠后，并不起眼。然而，当她目光真正落在那斑驳的碑文上时，心脏却猛地一跳！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这石碑……她见过！
不，并非亲眼所见，而是在灵族世代传承的古老卷轴图谱中，见过与之同源的纹饰！那是属于上古灵族祭祀天地、阐述大道本源的“灵纹”！只是眼前这块石碑上的灵纹破损得极其严重，十不存一，而且似乎被一种外力强行扭曲、覆盖，才显得如此怪异且毫无生机。
她终于明白，为何天衍宗将其视为难以参悟的残碑。非是碑文本身高深到无法理解，而是后人根本走错了路！他们试图用当下流行的道法理念去理解一种截然不同的、更为古老原始的力量体系，如同缘木求鱼。
一丝明悟在她心中泛起。这考核，考的并非悟性高低，而是一点虚无缥缈的——“缘法”。
她收敛心神，不再试图用眼睛去“看”那些破损的文字，而是缓缓闭上眼睛，将一丝微不可察的精神力探出，如同最轻柔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拂过那些古老的刻痕。
起初，依旧是一片沉寂。
但当她运转起体内那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属于今生的灵力，并下意识地掺杂进一丝前世作为灵族圣女对天地灵气的独特感应方式时，异变陡生！
那冰冷的、死寂的碑体内部，仿佛有一缕沉睡了万古的微光，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就在那颤动传来的瞬间，云昭的识海“轰”的一声巨响！
她仿佛被拽入了一个幻境之中。眼前不再是考核广场，而是一片苍茫浩瀚的远古天地，灵气如雨，浓郁成雾。巨大的祭坛矗立天地之间，无数身上流淌着纯净光辉的灵族先民正在顶礼膜拜，口中吟唱着玄奥古朴的音节。
而那石碑，就巍然屹立在祭坛中央，碑身完整，光华流转，上面刻满了熠熠生辉的灵纹！那些纹路不再是静止的符号，而是化作了流动的溪河，星辰的轨迹，生命的呼吸……它们共同构成了一篇阐述天地至理的大道华章！
与此同时，外界广场上，一炷香已燃烧过半。
绝大多数考生依旧眉头紧锁，一无所获。就连几个被寄予厚望的内门种子选手，也只是勉强让石碑泛起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萤火之光。
林薇薇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目光时不时扫过依旧闭目、毫无动静的云昭，心中快意：“贱人，果然只是嘴皮子厉害。在这大道根基面前，原形毕露了吧！”
高台上的几位长老也微微摇头，似乎对这批考生的表现有些失望。丹阳长老捋着胡须，目光在云昭身上停留片刻，见她毫无反应，也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然而，端坐主位的谢无妄，淡漠的眼底却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澜。他的感知远超旁人，方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捕捉到，那沉寂了数百年的残碑核心，似乎……苏醒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意念。
也就在这一刻——
云昭在幻境中，不由自主地跟随那些流动的灵纹，模拟起其运行的轨迹。她体内那丝微弱的灵力，开始以一种完全违背当今修仙常识、却暗合古老韵律的方式，极其生涩地运转起来。
“嗡……”
一声低沉却清晰的嗡鸣，自石碑内部传出！
声音不大，却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所有考生骇然睁眼，只见广场中央，那座灰黑色的残碑，竟从底座开始，弥漫出一层温润的、如同月华般的白色光晕！
“光！碑亮了！”
“是谁引动的？好强的光芒！”
“不止是微光，这……这简直是……”
惊呼声尚未平息，那白色光晕竟沿着碑身迅速向上蔓延，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与此同时，石碑表面那些模糊扭曲的刻痕，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抚平、重塑，隐约间，竟似乎要凝聚成某种古老而玄奥的图案！
“霞光！是霞光自碑生！”有见识广博的弟子失声喊道。
只见石碑顶端，那月华般的光晕竟真的透出一抹瑰丽的七彩之色，虽只是一闪而逝的虚影，却已足够震撼人心！
万籁俱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引动了数百年未现之异象的源头——那个坐在最后方，依旧紧闭双目，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清辉的少女，云昭！
林薇薇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扭曲的嫉妒。
丹阳长老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而高台之上，一直静坐如山的谢无妄，在此刻缓缓地、缓缓地坐直了身体。他深邃如星渊的目光穿透那层清辉，落在云昭那无意识间，于膝上结出的一个极其古老、甚至堪称禁忌的灵族祈福手印上。
他袖中的手，骤然握紧。心底那个疯狂而确凿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烈焰，再也无法压制——
“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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