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拿出星砂图纸一看，看来已经过载了，无力地仰倒在巴特的手指上，但在过载前凝成一个冰晶箭头，指向苔原尽头翻涌的绿雾。腐殖质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竟是一片横亘在冻土上的热带雨林，巨型伞菇在暴雪中分泌着荧光孢子。
“空间褶皱。”巴特黑袍扫过结霜的蕨类，“有人把南方森林撕下来贴在这里。”
一旁的伊莉丝折断一根发光的菌管，粘稠汁液滴落处，雪地腐蚀出嘶嘶作响的坑洞：“导航工具还挺重口味。”
菌林深处突然传来机械齿轮的卡顿声。两人拨开垂挂的鳞状藤蔓，看见一座由腐烂树干拼凑的哨站。生锈的炮管上，一个穿防化服的士兵正用钳子从眼眶里抠出冒烟的金属眼球。
“第七天就短路……”他骂骂咧咧地换上备用义眼，瞳孔对焦时发出相机快门声，“喂！流浪汉想活命就滚远点！‘千眼佣兵团’在清理污染源——”
话音未落，巴特左眼的黑洞骤然旋转，士兵的金属眼球“砰”地炸裂，眼眶喷出掺着机油的污血。
“真正的核心瞳孔……”巴特踩碎滚落的眼球零件，“很讨厌赝品。”
二人越往深处走，人造瞳孔的残骸越多。荧光蘑菇从开裂的金属颅骨里钻出，藤蔓缠绕着半融化的视觉传感器。林间空地上，十几具尸体呈放射状倒毙，每人后颈都插着传输线，线路汇聚向中央培养罐，罐内悬浮着一颗不断增殖肉瘤的机械眼球。
“人造瞳孔母体。”伊莉丝熔断传输线，尸体们突然抽搐着坐起，空洞的眼窝流出发光菌丝，“这帮疯子用活人当信号中继站！”
巴特凝视着罐中肉瘤。他稍稍捂住自己的左眼，一种源自本能的呕吐感席卷神经——仿佛人类目睹蛆虫在腐肉里翻滚的厌恶感。
（摧毁它……）
（碾碎这些亵渎的伪眼……）
“用不着你来催，”黑洞力场撕开培养罐的刹那，整片森林发出尖锐悲鸣，所有荧光蘑菇同时熄灭，菌毯下暴露出森然金属地面，地面缝隙里渗出蓝瓷碎片特有的冷光。
“欢迎来到我的花园。”带笑的声音从树冠传来。白袍男人坐在机械巨蟒头顶，十指连接着神经导管。他敞开的衣襟内，胸腔嵌满搏动的人造瞳孔，宛如一颗跳动的心脏缀满假眼。
“你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伊莉丝挑眉看着这个有着改造癖好的男人，“难不成还是铁腕军阀的残党？”伊莉丝掌心魔炎化作长鞭。
“鄙人千眼团长，生物瞳孔艺术家。”男人神经导管轻颤，巴特脚底突然刺出骨白色视神经束，“真荣幸啊……能遇见传说中的黑洞之眼！”
当视神经缠上面具时，巴特第一次感受到核心瞳孔的暴怒。不是饥饿的躁动，而是某种更高阶的、近乎神圣的憎恶，左眼的黑洞自动扩张，所有逼近的视神经在虚空中碎成分子尘埃！
“怎么可能？！”千眼团长尖叫，“我的神经束能寄生一切生……”
魔炎长鞭绞住他脖颈。伊莉丝拽着导管跃上机械蟒头：“艺术时间结束了，冒牌货。”
金焰顺着导管灌入男人胸腔，人造瞳孔在惨叫声中接连爆裂。菌毯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金属竖井。井壁镶嵌着数以万计的蓝瓷碎片，碎片拼合出清晰的导航箭头，与星砂图纸给出的指向完全一致。
“海雅连敌人的陷阱都算进航线了？”巴特拽起伊莉丝跃入竖井。失重感席卷全身时，他看见最后的光线里，千眼团长炸成一团焰火，焰心却迸出一枚完好的蓝瓷片，直追他们而来。
巴特一看井底是座废弃的轨道站。磁悬浮车厢覆满菌斑，荧光苔藓在铁轨上铺成星河。伊莉丝用魔炎烧熔追来的蓝瓷片，熔化的釉彩竟在苔藓上烙出新的星图：Δx·Δt ≥ ?\/2。
“测不准原理？”伊莉丝挑眉，“海雅还是个数学家呀，留密码上瘾了是吧。”
巴特指尖抚过公式。海雅早在很久之前跟自己讲过，自己曾用这个公式嘲弄过“人造瞳孔精度可控论”。苔藓突然波动起来，星图分解重组为清晰的路线，绕过崩塌的隧道，直指北方冰壁。
“她早料到蓝瓷导航系统会追踪我们。”巴特踢开轨道车控制箱，里面藏着两套保温斗篷和肉干，“连补给都……”
车厢突然震动！隧道深处亮起车头灯，锈蚀的磁悬浮列车竟自动驶来，车门印着新王都的鹰徽。
“乘客请登车。”
车载广播响起海雅毫无波澜的录音。
“下一站：沙时城。”
伊莉丝大笑着熔开车门：“这指路工具还挺豪华！”
当列车冲破冰壁时，巴特回望菌林。那些破碎的人造瞳孔残骸，正被疯长的菌丝温柔包裹，如同大地为亵渎者合上的眼睑。
磁悬浮列车撕开永冻冰壁，车厢内弥漫着铁锈与陈年油脂的混合气息。荧光苔藓在厢顶蜿蜒如血管，照亮座椅上干涸的血掌印。伊莉丝的指尖掠过窗框，冰晶在魔炎高温下蒸腾成雾，窗面却映不出两人的倒影。
“单向镜像。”巴特黑袍拂过空座椅，黑洞左眼捕捉到玻璃夹层里游动的术式刻痕，“有人在观测车厢。”
车身突然倾斜！窗外景象从冰川裂谷跳转为炽热沙漠，几具挂满冰棱的骸骨凭空出现在行李架上。广播电流声嘶啦作响：
“下一站……沙时城……请乘客勿触碰时痕……”
“还有空间缝合术。”伊莉丝熔开洗手间门板，内侧密密麻麻刻满眼睛符号，“整列车都是术式祭坛！”
镜中突然浮现海雅的虚影。她右眼流淌着万弦理论的星光，唇齿未动，声音却直接刺入两人脑海：“左转第三排座椅，地板暗格。内有罗盘，调至‘影月’相位。”
二位也是很快照着海雅说的话找的了暗格，暗格里的青铜罗盘刻着二十八星宿，伊莉丝刚拨动指针，列车便冲进沙暴中心。窗外黄沙凝聚成巨大人形，沙砾从它们空洞的眼窝倾泻而下。
“沙暴守卫……”巴特看着沙暴守卫的外形，“它们憎恨活物。”一只沙爪拍碎车窗，沙粒在车厢内凝聚成骑兵骸骨，锈蚀弯刀直劈伊莉丝面门，却在触及她犄角前骤然崩散。罗盘迸发幽蓝光束，将骸骨还原为散落的齿轮零件。
“原来如此！”伊莉丝魔纹灼亮，“罗盘在逆转术式效果！”
零件堆里滚出一枚眼珠大小的蓝瓷透镜。巴特拾起的刹那，透镜突然投影出全息影像：烈日下的孤儿院操场，孩子们正给彼此佩戴陶瓷护身符。影像里十二岁的海雅独自坐在树荫下，万弦理论的微光在她指尖缠绕着半块饼干。
“是她偷偷塞给我的那种……”但沙暴守卫的咆哮震醒两人。车窗外，更多沙骸骑兵正用弯刀凿击车体，刀锋上黏着新鲜的血肉。
“沙时城早灭绝了。”巴特碾碎蓝瓷透镜，“这些是死于人造瞳孔实验的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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