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午夜的宁静。
几辆警车呼啸而至，在街角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闪烁的红蓝警灯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一片惨白。
“都别动！保护现场！”
一个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中年民警，快步穿过混乱的人群，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金属烧焦的刺鼻气味，混合着尘土的腥味，令人作呕。
“谁是当事人？”民警的目光扫过现场，最后落在了相互搀扶、惊魂未定的三人身上。
“警……警察同志，是我们……”
刘星的声音还在发颤，他指着那堆小山般的广告牌残骸，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刚才……刚才那玩意儿……就……就砸下来了……”
旁边的何润佳更是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抓着刘星的胳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民警的目光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凌天，注意到了他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鲜血已经染红了半截袖子，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你受伤了？赶紧叫救护车！”
“小伤。”
凌天的声音很冷2。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后怕，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的目光，越过警察的肩头，钉死在那片金属废墟上。
很快，技术人员赶到现场，开始进行初步勘察。
手电筒的光柱在扭曲的钢筋和破碎的灯管间来回扫动，发出“咔嚓咔嚓”的拍照声。
过了十几分钟，一个年轻的技术员跑到负责人耳边，低声汇报。
“张队，初步判断，应该是意外。”
“固定广告牌的支架老化严重，锈蚀得很厉害。”
“今晚风又大，可能是被风吹断了。”
负责人“张队”点了点头，这个结论合情合理，也符合他多年的办案经验。
他转过身，准备安抚一下这几个受到惊吓的年轻人，走个常规流程。
“不是意外。”
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张队愣了一下，看向说话的凌天。
只见这个手臂还在流血的少年，正一步一步，缓缓走向那堆废墟。
“喂！你干什么！别破坏现场！”年轻的技术员立刻出声制止。
凌天没有理他，只是停在警戒线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指向废墟中一根断裂的钢制主支架。
“你们看那里。”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手电筒的光柱精准地打了过去。
在那根锈迹斑斑的支架断口处，几颗巨大的固定螺丝，还嵌在墙体里。
“螺丝怎么了？”年轻技术员有些不解。
“刮痕。”
凌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固定这块广告牌，一共需要八颗这样的地脚螺栓。”
“其中最关键的，是顶部的四颗。”
“你们仔细看，那四颗螺栓的六角螺母上，有非常新鲜的扳手刮痕。”
他的话，让在场的所有警察都愣住了。
张队眼神一凝，立刻对技术员说：“拿高清相机，拍特写，放大！”
很快，一张放大了数倍的照片，出现在了手持设备上。
正如少年所说。
在那四颗螺母的棱角处，有着几道清晰的，闪烁着金属新茬的银白色刮痕。
那痕迹，与周围陈旧的锈迹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这是……”年轻技术员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用大号活动扳手，或者套筒扳手，在近期拧动过才会留下的痕迹。”
凌天的声音，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法医，冷静地剖析着尸体。
“如果是自然老化脱落，螺母上绝不会有这么新的伤。”
“有人，在不久前，松开了这几颗最关键的螺丝。”
“他甚至不需要完全拧下来，只需要松开几圈，让整个广告牌的结构处于一种危险的临界状态。”
“然后，只需要等一阵足够大的风。”
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缜密，让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依旧在吹。
但此刻吹在众人身上，却带来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张队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眼神彻底变了。
这个年轻人，不仅没有被吓傻，反而拥有如此恐怖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
“你还看到了什么？”张队沉声问道。
“在广告牌掉下来之前，我瞥见街角有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影，飞快地跑进了那条巷子。”凌天指向街角的黑暗处。
张队立刻挥手：“小王，带人去那条巷子搜！调取附近所有的监控！”
“是！”
警方的行动，雷厉风行。
但凌天的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他知道，对方既然敢动手，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监控大概率是死角，巷子里也绝不会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果然，半小时后，去搜查的警员回来了，摇了摇头。
“张队，巷子是个死胡同，没人。附近的几个监控探头，要么是坏的，要么就恰好被树挡住了。”
这个结果，在凌天的意料之中。
张队走到凌天面前，脸色凝重。
“同学，你提供的线索非常重要，我们很重视。”
“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意外事故。”
“我们会立刻成立专案组，对这件事进行深入调查。”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无奈。
“但是，我也必须实话告诉你。”
“在没有更多直接证据，比如嫌疑人的指纹、dNA，或者清晰的监控画面的情况下，我们很难把它作为一起刑事案件来立案侦查。”
“尤其是……你提到的那个幕后主使，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链，才能对他采取强制措施。”
张队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刘星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瞬间被浇灭了，他激动地冲了上来。
“警察同志！这还不够吗？！这他妈就是谋杀啊！是幻影传媒的赵海干的！你们去抓他啊！”
“刘星！”凌天低喝一声，制止了他。
他看着张队脸上那副“我理解，但我无能为力”的表情，忽然就明白了。
规则。
这就是规则。
在规则之内，一切都要讲证据。
而赵海，恰恰是玩弄规则的顶级高手。
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自己置身事外，撇得一干二净。
躲在规则的背后，是无法战胜一个制定规则的人的。
这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凌天的心。
原来，赢得比赛，赢得人心，赢得万千拥趸，都没有用。
在真正的暴力和权势面前，这些东西，脆弱得不堪一击。
想要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就必须拥有……
超越规则的力量。
凌晨三点，酒店房间。
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医生刚刚给凌天处理好伤口，缠上了厚厚的绷带，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凌天默默地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窗外，是江城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打翻的星河。
很美。
也很冷。
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张苍白的脸。
内心，被一股巨大的自责，狠狠地啃噬着。
他以为，只要在舞台上击败赤羽，摧毁赵海的商业帝国，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他忘了。
赵海这种人，当他发现无法在棋盘上赢过你的时候，他会做的，是直接掀翻整个棋盘。
然后，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从物理上消灭掉你这个棋手。
刘星和何润佳，他们是无辜的。
只是因为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就成了被攻击的目标。
是自己的光芒，将他们暴露在了最危险的黑暗之中。
是自己的胜利，为他们招来了致命的杀机。
凌天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股源于灵魂深处的寒意，再次涌了上来。
赵海。
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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