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室内的决策如同投入静水中的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联邦权力体系。随后的两天,指挥官府邸仿佛一个高效而精密的枢纽,各项权力交接与工作部署以惊人的速度和绝对的秩序进行着。霍霆越展现出他除了军事才能外的另一面——卓越的政治智慧与掌控力,将离开后的联邦事务安排得滴水不漏,确保权力平稳过渡,不会因他的暂时缺席而产生任何动荡。
而在这片有条不紊的忙碌之下,一股更为深沉、更为私密的情感暗流,在霍霆越、苏晚晚与他们幼子霍辰安之间无声地涌动。离别的时刻,正一分一秒地逼近。
启程前夜,月光依旧如水,却仿佛带上了一丝清冷的离愁。
在顶层那间充满温暖气息的育婴室里,霍辰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比往常更黏人一些,被苏晚晚抱在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她衣襟前的水晶扣子,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嘴里发出模糊的“ma…ma…”般的音节,听得苏晚晚心都要碎了。
她抱着儿子,在房间里缓缓踱步,轻声哼唱着那首古老的摇篮曲,每一个音符都浸满了不舍与爱怜。霍霆越处理完最后一批加密文件,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走到苏晚晚身边,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儿子柔软的脸颊。霍辰安转过头,看到父亲,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笑,伸出另一只小手试图去抓霍霆越的手指。
这一刻,霍霆越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种柔软而酸涩的情绪紧紧攥住。他深吸一口气,从苏晚晚怀中,极其小心地将儿子接了过来。他的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熟练,却也更加缓慢,仿佛要将这怀抱的触感、这小小的重量,深刻地烙印在灵魂深处。
他抱着儿子,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无垠的星空,那是他们即将前往的征途,却也意味着要与怀中这柔软的小生命暂时分离。
“辰安,”他低声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爸爸和妈妈,要去为你,也为很多人,寻找一个更广阔、更充满希望的未来。你会在这里,平安快乐地长大。”
小小的霍辰安自然听不懂这复杂的话语,但他似乎感受到了父亲语气中的认真与爱意,只是乖巧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眨了眨大眼睛。
苏晚晚走到他身边,依偎着他,看着儿子,眼中水光潋滟。她凑上前,在儿子散发着奶香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带着无尽眷恋的吻,声音哽咽:“辰安,要乖……等爸爸妈妈回来。”
最终,还是霍霆越率先从这浓得化不开的离愁中抽离。他必须确保一切万无一失。他将已经有些睡意的儿子,小心地交还给旁边等候的、最为信赖的首席育婴师手中。
然后,他牵起苏晚晚的手,沉声道:“我们该去见林擎了。”
书房里,林擎早已等候在此。他依旧站得如同标枪般挺直,但眼神中比平日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近乎虔诚的肃穆。
没有过多的寒暄,霍霆越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枚不过指甲盖大小、却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晶片。那是代表着联邦最高军事临时指挥权限的密钥之一。
他转身,面向林擎,没有立刻递出,而是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林擎。”
“元帅!”林擎挺直脊背,目光毫无回避地迎上。
“联邦内部,我已布下暗线,若有异动,系统会第一时间向你预警。日常事务,依律而行,若有超出预案的重大危机……”霍霆越顿了顿,将晶片递出,“你可凭此,调动帝都星域内除‘裁决者’序列外的一切军事力量,先行处置,后奏。”
这是莫大的信任,也是沉重的责任。调动帝都星域军事力量,这权力几乎等同于暂时的摄政。
林擎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如同接过一座山岳般,郑重地接过了那枚小小的晶片。他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元帅,”林擎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林擎在此立誓,您在,我为您手中利刃;您不在,我为您身后坚盾。帝都星在,军在,小公子在!”
霍霆越看着他,没有再说什么嘱托的话。有些信任,无需言语。他只是伸出手,重重地握了握林擎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交代完最关键的军事托付,霍霆越的目光转向苏晚晚。苏晚晚走上前,她手中拿着的不是一个冰冷的权限密钥,而是一个小巧的、样式古朴的平安锁,由温润的白玉打造,上面雕刻着简单的云纹,用红色的丝线系着。
这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而是她根据古文明记忆亲手绘制图样,请人制作的,蕴含着母亲最朴素的祝福。
“林将军,”苏晚晚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个,麻烦你在辰安百日之时,替他戴上。我不在他身边……只盼这缕牵念,能护他平安康健。”
她没有托付权力,她托付的是一位母亲的爱与牵挂。
林擎看着那枚小小的平安锁,这个在枪林弹雨中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铁血汉子,眼眶竟微微发红。他再次伸出双手,以比接过军事密钥时更加小心的姿态,接过了那枚平安锁,仿佛接过了一颗滚烫的、充满祈愿的母亲之心。
“夫人放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锁在,人在!”
所有该托付的,似乎都已托付完毕。书房内陷入一片沉默,离别的重量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然而,就在这沉凝的气氛中,霍霆越似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林擎:“那个边缘星域的代表团,安排何时离境?”
林擎立刻收敛情绪,恢复专业汇报状态:“按计划,明日午后,与另外三个外交使团一同搭乘专用星舰离开。”
霍霆越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若有所思的光芒。
内部的窥探者即将离开,但那份萦绕不去的危机感,并未随之消散。它将随着他和晚晚驶向深空,还是……会以另一种方式,潜伏下来,觊觎着他刚刚托付出去的、最珍贵的软肋?
夜色渐深,托付已毕,但守护的职责与未知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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