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在一种表面热闹、内里暗潮涌动的诡异气氛中落下帷幕。
宾客们陆续离去时，投向沈砚和苏晚的目光已与入场时截然不同。
那些目光里掺杂着敬畏、审度、忌惮，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沈砚当众展现的雷霆手段，不仅清算了沈兆安，更向整个圈子宣告了他的绝对权威和不容挑衅。
苏晚挽着沈砚，站在主楼门前，与沈鸿煊一同送别最重要的几位宾客。她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但只有紧挨着她的沈砚能感觉到，她指尖微微的冰凉和不易察觉的轻颤。
当最后一位贵客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沈鸿煊脸上强撑的从容终于褪去，显露出浓重的疲惫和一丝苍老。他深深地看了沈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欣慰，有沉重，或许还有一丝对儿子不争气的痛心。
“处理干净。”他对沈砚留下这三个字，便由福伯搀扶着，转身走进了深宅，背影竟有几分佝偻。
庭院里只剩下沈砚、苏晚和垂手侍立的顾琛。喧嚣散去，老宅恢复了它固有的沉寂，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硝烟味。
“累了？”沈砚低头，看着苏晚略显苍白的脸，声音低沉温和，与方才在宴会厅里那个杀伐决断的掌权者判若两人。
苏晚轻轻吁出一口气，诚实地点点头：“嗯，像打了一场硬仗。”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精神上的巨大消耗。当众被污蔑、反击、再到目睹沈砚以如此酷烈的方式清算内部，这一切对她而言，冲击力太大了。
沈砚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对顾琛吩咐道：“让厨房送些安神的热汤到房间。另外，今晚所有当值的安保人员，奖金翻倍。盯着侧楼那边，有任何异动，立刻报我。”
“是，少爷。”顾琛应下，立刻转身去安排。
沈砚则揽着苏晚，慢慢走回他们暂住的套间。
回到房间，隔绝了外界的视线，苏晚才真正放松下来，几乎是瘫软在沙发上。佣人很快送来了精致的点心和一盅冒着热气的燕窝雪蛤汤。
沈砚挥退佣人，亲自盛了一碗汤，递到苏晚面前：“喝点，压压惊。”
苏晚接过温热的瓷碗，氤氲的热气熏染着她的眼眶，让她莫名有些鼻酸。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甜润的汤水，暖流顺着食道滑下，似乎真的驱散了一些寒意和紧绷。
“今天……谢谢你。”苏晚放下碗，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沈砚，语气真挚。若不是他早有准备，拿出了那些铁证，仅凭她的自辩，恐怕难以完全扭转局面，后续的流言蜚语足以将她淹没。
沈砚看着她，目光深邃：“我们之间，不必言谢。”他顿了顿，语气转冷，“他动你，便是动我的逆鳞。自寻死路。”
这话语中的狠厉与维护，让苏晚心头一颤。她沉默片刻，问道：“那些证据……你早就准备好了？”
“嗯。”沈砚没有否认，“从瑞士回来，知道他可能会在寿宴上发难，就让顾琛加紧收集。只是没想到，他会用如此下作的方式，直接针对你。”他眼底掠过一丝后怕的戾气，“是我疏忽，让你受惊了。”
苏晚摇摇头：“我没事。只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这样当众撕破脸，会不会……太激烈了？毕竟他是你二叔，老爷子那里……”
她担心沈鸿煊会因此对沈砚产生芥蒂，也担心其他家族成员会兔死狐悲，觉得沈砚手段太过狠绝。
沈砚闻言，却只是淡淡地扯了下嘴角，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看透一切的冷峭：“沈家这艘船，看似庞大，内里蛀虫不少。祖父年事已高，有些事，他未必不知，只是碍于情面或平衡，不便亲自出手。我若不出重手，如何立威？如何震慑那些还在观望、甚至蠢蠢欲动的人？”
他看向苏晚，眼神锐利而清醒：“至于激烈？今天若是我证据不足，被他得逞，此刻被众人唾弃、被祖父厌弃、甚至可能被剥夺继承权的，就会是我和你。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懂了。”
苏晚看着他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侧脸，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所处的世界，最大的风浪不过是职场倾轧，而沈砚从小面对的，却是动辄关乎身家性命、集团存亡的生死博弈。他的狠辣与果决，是生存所需，是环境塑造。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放在膝盖的手背上，低声道：“我明白。只是……以后这样的明枪暗箭，会不会很多？”她不怕面对，只是需要心理准备。
沈砚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坚定：“我会尽我所能，为你挡掉所有风雨。”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有些场合，需要你和我一起面对。就像今天，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他的肯定驱散了苏晚心中最后一丝不安和彷徨。她看着他，忽然觉得，只要能和他并肩而立，再大的风浪，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嗯。”她重重地点了下头，脸上重新露出了些许光彩，“我会尽快适应，努力不拖你后腿。”
沈砚被她这话逗得眼底终于有了些真实的笑意：“你从来都不是拖累。”他倾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你是我的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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