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落在青石阶上,缓缓晕开。
沈明澜没有低头去看,只是将袖中那枚朱砂符箓悄然收回怀中。指尖残留的温热尚未散去,文宫边缘的裂痕却已如蛛网蔓延,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识海深处诗脉长虹的微颤。他站在檐下,不动如山,仿佛方才那一滴血不是从自己体内渗出,而是天地间无声落下的谶语。
但他知道,风已起于萍末。
回廊尽头,一道身影匆匆而来,是藏书阁值守的小厮阿福。他低着头,双手捧着一只粗陶茶盏,热气氤氲,却掩不住袖口那一缕极淡的黑雾——细若游丝,转瞬即逝,若非沈明澜识海中系统自动标记异常气息,几乎无法察觉。
“公子,夜深了,喝口热茶暖暖身子。”阿福声音恭敬,眼神却不敢直视。
沈明澜接过茶盏,指尖轻触杯壁,温而不烫。他不动声色,心中已有决断。系统早已启动“天演推演”,三日前阿福行为轨迹突变:原本沉默寡言,今晨却主动请缨值夜;昨日其母病重无药可医,今夜却听闻已得“名医诊治”,药到病除。因果不合,必有外力介入。
他轻轻放下茶盏,语气如常:“你倒有心。明日开始,你随我整理《永乐大典》残卷,东厢偏门那几箱,今晚先搬进来。”
阿福一怔,随即低头应是,退下时脚步略显急促。
沈明澜目送其背影消失在廊角,袖中竹简玉佩微光一闪。系统自动萃取《搜神记·蛊术篇》精要,一枚玉简悄然成形,表面刻着逆转文心蛊纹,纹路隐晦,却与沈云轩指尖缠绕的邪气同源。他将玉简藏于最底层残卷箱底,如同埋下一颗静待引爆的星火。
他知道,阿福今夜必会前往东厢偏门,将“残卷整理进度”报予某人。而那枚玉简,会顺着蛊纹逆流,悄然追踪至幕后之人。
夜渐深。
沈家东院书房密室,烛火幽蓝。
沈云轩端坐案前,指尖掐入掌心,血珠滴落纸上,与符文交融成一道扭曲印记。他面前跪着一名黑袍人,面容隐在兜帽之下,气息阴冷,正是蚀月教密使。
“藏书阁执事之位已定?”沈云轩声音低沉,不见怒意,却令空气凝滞。
“两月之期,已立誓约。”密使低声,“但沈明澜身边已有防备,文心蛊未能深入。”
沈云轩冷笑:“他以为靠一首《正气歌》就能立身正统?文道之尊,岂容邪祟窃据!”
他猛地起身,袖袍一挥,案上烛火骤灭。黑暗中,他取出一枚青铜残片,表面刻着逆向《周易》卦象,阴爻覆阳,乾坤倒置。残片一出,室内温度骤降,连呼吸都凝成白雾。
“此乃‘文脉蚀种’,取自殷商祭坛,可蚀文气、腐典籍、乱心神。”他将残片递出,“三日后子时,埋入藏书阁地脉井中。若成,沈家文脉自毁,他沈明澜纵有通天文宫,也将在反噬中崩裂。”
密使接过残片,躬身退去。
沈云轩立于窗前,望着藏书阁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癫狂。他低声喃喃:“你以为你护的是文明火种?不,你只是在加速它的灭亡。每三千年一轮回,焚尽重来,才是天道。”
话音未落,他衣领处一粒黑尘悄然蠕动,旋即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沈明澜盘坐房中,闭目内视。
识海深处,系统突然震动,一道猩红警告浮现:【检测到“归藏易”逆卦文气,污染值0.7%,来源:地脉井】。
他猛然睁眼。
地脉井!
那正是赵老书签自燃时所对的方向,也是藏书阁文气汇聚之源。若文脉被蚀,不仅古籍将自焚,整个沈家文宫根基都将动摇。更可怕的是,他文宫与周天星斗图共鸣,若地脉污染扩散,识海诗脉长虹亦将受创。
他不动声色,起身推门而出。
夜风拂面,他直奔藏书阁东厢。阿福正指挥两名杂役搬运残卷,见他到来,神色微变。
“这几箱《备要录》暂放地脉井附近。”沈明澜语气平静,“那边通风好,防潮。”
阿福迟疑:“可那边阴气重,怕损书卷。”
“无妨。”沈明澜淡淡道,“我已布下文气护阵,反倒最安全。”
他亲自将一箱残卷搬至井口旁,指尖轻抚箱面,借力在井沿刻下一道隐秘符纹——此纹出自《墨子·备穴》,本为防敌掘地道所设,经系统简化后,可形成文气反噬阵雏形,一旦有外力污染注入,阵法将悄然反弹,反噬施术者。
刻完最后一笔,他指尖渗血,一滴血珠坠入井中,无声无息。
井底深处,似有微光一闪,如同远古之眼睁开一瞬。
沈明澜收回手,神色如常。
他知道,沈云轩不会等三日。既然已决定动手,必会趁他文宫未愈、族老未稳之际,一击致命。
他要的,不是阻止。
而是顺藤摸瓜,将那根深蒂固的毒根,连根拔起。
翌日清晨,阿福再次前来,神色比昨日更显紧张。
“公子,昨夜……地脉井那边,好像有动静。”
沈明澜正在翻阅一卷《文心雕龙》,闻言抬头:“哦?什么动静?”
“井口有白气升腾,像……像书页在烧。”
沈明澜放下书卷,缓缓起身:“带我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地脉井。阿福脚步虚浮,额角渗汗。临近井口,他忽然停步:“公子,要不……我先下去看看?”
沈明澜笑了:“不必。”
他一步跨至井边,俯身下望。
井中平静如常,唯有那箱残卷静静置于旁侧,书页完好。但识海中系统却发出低鸣:【文气波动异常,污染值上升至1.2%,反噬阵已激活,追踪信号生成】。
他心中了然。
蚀种已埋,但尚未完全激活。反噬阵正在悄然运作,将污染之力逆向传导。
他转身,看向阿福:“你母亲的病,好些了吗?”
阿福浑身一震,脸色瞬间惨白。
“昨夜那位‘名医’,可是姓林?”
阿福嘴唇颤抖,想要后退,却被一股无形文气锁住身形。
沈明澜声音低沉:“你若现在说出真相,我可保你母子性命。若再执迷,待文脉崩毁之日,你全家都将沦为文气反噬的祭品。”
阿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声音哽咽:“是……是沈云轩的人……他们说只要我通风报信,就给我娘解药……”
“解药?”沈明澜冷笑,“他们给你的,是更深的蛊毒。”
他指尖轻点阿福眉心,一道清光没入,片刻后,阿福眼中黑气退散,神志清明。
“回去吧。”沈明澜道,“从今往后,你只听我一人调遣。若再有密令传来,立刻来报。”
阿福叩首而去。
沈明澜立于井边,望着那口幽深古井,识海中系统正不断回传追踪信号:污染源正在移动,方向——沈家东院。
他嘴角微扬。
鱼,终于咬钩了。
当夜亥时,沈云轩书房。
他正凝视案上青铜残片,忽觉指尖剧痛,低头一看,缠绕多年的黑雾竟开始逆流,顺着经脉向上侵蚀!他猛地站起,一口黑血喷在墙上,化作诡异符文。
“怎么回事?!”
他强运文宫压制,却见案上残片自行震颤,表面逆卦纹路竟开始逆转,阴爻渐消,阳爻复生!
“反噬阵?!”他瞳孔骤缩,“他竟在地脉井布阵?!”
他猛然抬头,望向藏书阁方向,眼中怒火与惊惧交织。
“沈明澜……你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沈明澜站在藏书阁顶层,俯瞰整座沈府。
识海中,系统提示闪烁:【追踪完成,污染源锁定:沈云轩。反噬阵持续运行,蚀种能量倒流中。文脉污染值下降至0.3%】。
他轻轻抚过竹简玉佩,裂痕依旧,却不再疼痛。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他抬手,指尖一缕文气凝成墨线,悄然没入《永乐大典》残卷之中。
卷首,一行小字缓缓浮现,墨迹未干:
“文不可欺,道不可辱,火种不灭,吾辈当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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