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墨渊表现得异常恭顺与……透明。
他几乎足不出户，若非必要绝不踏入主院。即便偶尔遇到苏小鱼，他也总是低着头，匆匆行礼后便找借口离开，回答问题时言语简洁恭敬，刻意保持着距离。
这种变化，连神经最大条的柳萱儿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二师兄，三师兄，你们说墨渊那小子是不是中邪了？”柳萱儿凑到正在研究丹方的李志仁和推演阵图的沈清尘身边，小声嘀咕，“以前见到大师姐，眼神亮得跟星星似的，现在倒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都来不及。”
李志仁放下手中的药材，抚须轻笑，目光深邃：“缘法之事，强求不得，顺其自然便好。大师姐自有分寸。”
沈清尘头也不抬，指尖阵纹流转，淡淡道：“心结还需心药医，外力干涉反而不美。”
柳萱儿撇撇嘴，觉得跟这两个心思深沉的师兄讨论这个实在无趣。
而苏小鱼，将墨渊的刻意疏离尽数看在眼里。她表面依旧清冷如常，指导柳萱儿修炼，与李志仁论丹，帮沈清尘完善阵法，一切如旧。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看到墨渊那避之不及的身影时，心中那股莫名的烦闷与滞涩感便加重一分。
她不明白。若他无意，为何当初在星骸古路，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若他有心，为何如今又如此退缩？师尊的话，当真对他有如此大的影响？
这一日，墨渊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每多待一刻，那份不该存在的情愫便更深一分，对苏前辈而言，便是多一分潜在的危险。他必须离开，回到属于他自己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复仇之路上。
他整理好衣袍，深吸一口气，走向主院，准备向林风辞行。
院中，林风依旧瘫在躺椅上，似乎永远也睡不醒。苏小鱼则站在悟道茶树下，背对着他，身影清绝。
墨渊走到院中，对着躺椅方向深深一拜，声音带着决绝：“晚辈墨渊，叨扰前辈多日，心中惶恐。如今伤势已愈，宗门血仇未报，不敢久留，特来向前辈辞行！”
躺椅上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均匀的鼾声。
墨渊等了片刻，见林风没有反应，心中稍安，又转向苏小鱼的背影，再次躬身：“苏前辈，救命之恩，传道之情，墨渊永世不忘！今日一别，前辈……保重！”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得平稳。
说完，他毅然转身，便要离开这片让他眷恋又恐惧的禁地。
“站住。”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墨渊脚步猛地顿住，身体僵硬。
苏小鱼缓缓转过身，那双平日清冷的眸子，此刻却仿佛蕴含着风暴前的宁静，直直地看向他：“你要走？”
墨渊不敢回头，低着头，艰难道：“是……晚辈有必须去做的事。”
“因为师尊那日的话？”苏小鱼向前一步，声音逼近。
墨渊沉默，算是默认。
“所以，你便怕了？要做一个逃兵？”苏小鱼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却清晰可辨的……怒意。
墨渊心中一痛，猛地转身，对上苏小鱼那双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眸子，激动道：“我不是逃兵！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连累前辈！我的事情，我的因果，太过危险！我不能……”
“危险？”苏小鱼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傲然的弧度，“我苏小鱼自修行以来，何曾惧过危险？”
她目光如剑，直视墨渊：“我救你，非因你弱；我传你剑道，非因你求。一切，皆出我本心。”
“如今，你因莫须有的‘可能存在的危险’，便要斩断这一切，仓惶离去？”苏小鱼的声音陡然转冷，“墨渊，你是在侮辱我的判断，还是在轻视我的能力？”
“我……”墨渊被她一连串的质问逼得哑口无言，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焦急，“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想你因我受到任何伤害！”
“会不会受伤，是我自己的事。”苏小鱼语气斩钉截铁，“去或留，也该由我来决定。而非你自以为是的‘为我好’。”
她看着墨渊那挣扎痛苦的眼神，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被拨动了。她放缓了语气，却带着更深的力量：“你的剑心，便是如此轻易动摇的吗？连面对一份心意的勇气都没有，如何面对你前路的荆棘，如何复兴你的宗门？”
这番话，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墨渊的心头！
是啊！他的剑心，是守护与不屈！若连直面内心情感的勇气都丧失，他的剑，又如何能斩破前路迷障？那位恐怖存在的警告固然可怕，但若因此便畏首畏尾，违背本心，他与懦夫何异？
看着苏小鱼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感受到她那不容置疑的维护与……或许同样存在的情意，墨渊心中的枷锁，仿佛在那一刻，出现了裂痕。
他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躺椅上，林风的鼾声似乎微微顿了一下，嘴角那抹无人察觉的弧度，更深了些许。
（第50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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