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舰队离开望海城海域,起初数日的航行尚算顺利。
凭借汐精准的导航和对海流的熟悉,舰队巧妙地避开了几处暗藏凶险的常规海域,航速颇快。
水师官兵们起初的紧张,也随着平稳的航行而略有缓解,甚至有些人开始觉得,所谓的“深海异常”或许是被夸大其词了。
然而,这种表面的平静,在舰队按照汐指引的路线,逐渐接近那片被鲛人标记为“边缘扰动区”的海域时,被彻底打破。
变化是悄然开始的。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掌舵的老舵手和那些经验最丰富的水手。
“怪了……这风向,怎么变得这么乱?”一个老舵手嘀咕着,努力把控着微微颤抖的舵轮。
原本稳定的信风,开始变得飘忽不定,时而强劲,时而微弱,甚至会在短时间内发生剧烈的方向变化,使得船只难以保持最佳航行姿态。
紧接着,人们注意到了海水的颜色。
原本清澈的蔚蓝色,逐渐变得深沉、浑浊,仿佛被倒入了一大桶墨汁,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深蓝近墨之色。
阳光照射其上,也失去了往日粼粼的波光,反而被吞噬般,只反射出幽暗的光泽。
“海水……变冷了。”
一个水手在测量水温后,惊讶地报告。
越是深入,海水的温度下降得越明显,与周围海域形成了鲜明的温差,仿佛下方潜藏着巨大的冰块。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喉咙发紧的硫磺气味,混杂着深海淤泥的腥腐气息,让人闻之欲呕。
“罗盘……罗盘失灵了!”
更大的恐慌,来自导航层面。
无论是水师战舰上传统的指南针,还是林府船上更加精密的罗盘,其指针都开始疯狂地、毫无规律地旋转摆动,根本无法指示方向。
磁场彻底混乱!
一时间,所有舰船都变成了迷失在茫茫大海上的盲舟,只能完全依赖汐的指引。
汐站在“破浪号”船头,紧闭双眼,全力催动着他的血脉感知。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片海域的能量场混乱而狂暴,如同无数道看不见的乱流撕扯着他的感知,让他必须耗费比平时多数倍的心神,才能勉强分辨出相对安全的航向。
“左转十五度,避开前方潜流。”
“右舷有暗涌,保持距离。”
他的指令通过传声筒,清晰而短促地传到各船。
陈庆之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侧,将他的每一句指令转化为旗语和灯号,确保整个舰队能够协同行动。
韩承业看着完全失效的罗盘,又看了看完全依赖那个鲛人少年指引的舰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引以为傲的航海经验和水师操典,在这片诡异的海域里,几乎毫无用武之地。
这种无力感,让他倍感屈辱,却又无可奈何。
高望待在舱室里,被那越来越浓的硫磺味熏得头晕眼花,听着外面关于罗盘失灵、海水变色的汇报,吓得几乎要瘫软在地,一个劲儿地念叨着“佛祖保佑”。
然而,环境的诡异还仅仅是开始。
“有东西!水下有东西靠近!”
了望塔上突然传来声嘶力竭的警报。
只见舰队侧翼的海面下,数道巨大的黑影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
它们似乎是被舰队的动静所吸引,或者说,是被这片海域的异常能量所激怒。
靠近了才看清,那是几条体型远超寻常的锯齿狂鲨!
它们的眼睛赤红,充满了疯狂与暴戾,完全失去了海洋猎手应有的冷静,不顾一切地朝着舰队发起了冲击!
“弓弩手准备!”
“右舷弩炮,瞄准!”
各船指挥官声嘶力竭地下达命令。
嗡!崩!
弩炮咆哮,巨大的弩箭射入水中,激起冲天水柱。
李广隐藏在甲板阴影处,眼神锐利如鹰,弓弦轻响,一支利箭如同闪电般没入水中,精准地射穿了一条狂鲨的眼窝,使其吃痛翻滚,暂时失去了威胁。
水师官兵们也展现了应有的素质,箭矢如雨落下,长矛奋力刺向试图靠近船舷的怪物。
战斗短暂而激烈。
这几条发狂的巨鲨虽然凶悍,但在舰队有组织的反击下,很快便被击退或击杀,海面上漂浮起猩红的血液和残破的尸块。
然而,没有人感到轻松。
这只是几条失去理智的海兽。
在这片愈发诡谲的海域里,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从深海里冒出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而且,这样的袭击,在随后的航程中,开始变得越来越频繁。
有时是成群结队、双眼赤红的剑鱼,如同水下箭矢般冲击船底。
有时是能够喷射腐蚀性液体的巨大章鱼,挥舞着黏滑的触手试图缠绕船舷。
甚至有一次,从深海中浮起一大片散发着恶臭、如同腐烂肉块般的未知浮游生物,黏附在船体上,减缓了航速,让水手们清理了许久。
每一次袭击规模虽不大,却极大地消耗着舰队的精神和体力。
船员们神经紧绷,不敢有丝毫松懈。
压抑、未知、持续不断的低强度骚扰……
这片异常海域,正用它独特的方式,折磨着每一个深入其中的人。
舰队,如同闯入了一个巨大而充满恶意的活物体内,每一步都充满了艰难与危险。
而他们,才刚刚踏入这片死亡区域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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