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萱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那封邮件，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点击。邮件主题简单直白：相亲邀请-秦先生。发件人地址是一串乱码似的字符，没有任何署名。
又来了...她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三十二岁，在上海这座繁华都市里，她已然被贴上了的标签。父母每天的电话轰炸，同事有意无意的关心，还有那些层出不穷的相亲安排，都让她感到窒息。
窗外，上海的夜色被霓虹灯染成紫红色。她住在浦东一栋老式公寓的顶层，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黄浦江对岸外滩的灯火。这本该是她梦寐以求的都市生活——高薪的设计师工作，独立自主的单身公寓，精致的都市丽人形象。但此刻，她只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孤独。
——手机响了。是母亲发来的微信：晓萱，这次你一定要去见见秦先生，人家条件特别好，家里是做古董生意的，在静安区有好几套房子...
林晓萱翻了个白眼，随手回复：知道了妈，我会去的。她点开那封邮件，内容简短得诡异：
林小姐：
久闻芳名，思慕已久。明晚八时，红鸾茶楼，静候佳人。
秦先生敬上
没有联系方式，没有自我介绍，甚至连茶楼的具体地址都没有。林晓萱皱了皱眉，这未免太不专业了。她打开搜索引擎，输入红鸾茶楼 上海，却只找到几条零星的信息——那是一家位于虹口区老弄堂深处的小茶馆，据说有近百年的历史，但几乎没什么客人。
奇怪...她喃喃自语，手指却不自觉地回复了邮件：好的，明天见。
第二天晚上七点半，林晓萱站在了一条幽深的老弄堂口。她穿着一条素雅的米色连衣裙，化了淡妆，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弄堂里没有路灯，只有几户人家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夏末的晚风带着潮湿的热气，吹得她后颈发凉。
应该就是这里了...她看着手机地图上那个闪烁的小红点，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走进了弄堂。
越往里走，周围的建筑越发陈旧。这些老式石库门房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斑驳的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像一张张干枯的手掌。林晓萱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她。
终于，在弄堂尽头，她看到了一块褪色的木匾，上面用朱砂写着红鸾茶楼四个字。匾额下的门半掩着，透出一线昏黄的光。
有人吗？林晓萱轻轻推开门，一股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茶楼内部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完全是老上海的风格——红木桌椅，雕花屏风，墙上挂着几幅泛黄的老照片。奇怪的是，整个茶楼空无一人，连服务员都没有。
林小姐，你来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背后传来，林晓萱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她猛地转身，看到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阴影处。他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中山装，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
秦...秦先生？林晓萱强作镇定地问道。
男人缓步走近，灯光终于照在了他的脸上。那是一张堪称完美的面孔——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薄唇微微上扬。但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睛黑得没有一丝反光，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正是在下。秦先生微微欠身，动作优雅得像是从民国老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请坐，茶已经准备好了。
林晓萱跟着他来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前坐下。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茶壶正冒着袅袅热气。她注意到茶楼里的温度低得反常，明明是夏夜，她却感到一阵阵寒意。
林小姐比照片上还要美丽。秦先生为她斟茶，茶水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这是特制的红鸾茶，能让人心神安宁。
林晓萱勉强笑了笑，没有碰那杯茶。秦先生，恕我冒昧，我们之前认识吗？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
秦先生的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嘴角的笑意加深了。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林小姐。有些人，即使相隔百年，也会被命运的红线牵引到一起。
这个回答让林晓萱更加不安。她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墙上那些老照片——全都是民国时期的结婚照，新郎新娘穿着传统服饰，表情僵硬。其中一张照片格外引人注目：新娘穿着绣有凤凰的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只露出小巧的下巴；而新郎...林晓萱倒吸一口冷气，那分明就是坐在她对面的秦先生！
喜欢这些照片吗？秦先生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近得能感受到他冰冷的呼吸。这些都是我家族的新婚夫妇。我们秦家，世代重视婚姻。
林晓萱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想我该走了，突然想起还有工作没完成...
别急。秦先生的手搭上她的手腕，触感冰凉如死尸。你看那张照片，不觉得新娘很眼熟吗？
林晓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张新娘照片的红盖头不知何时掀开了一角，露出新娘的半张脸——那分明就是她自己！
她终于尖叫出声，甩开秦先生的手就往门口冲去。但原本半掩的门此刻却紧紧关闭，无论她如何拉扯都纹丝不动。
林晓萱，或者我该叫你...婉容？秦先生的声音在空荡的茶楼里回荡，带着诡异的回音。一百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们的婚约，是时候履行了。
林晓萱转过身，背抵着门，惊恐地看着秦先生一步步走近。他的皮肤在灯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白色，嘴角咧开到人类不可能达到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
你...你不是人！她颤抖着说。
秦先生大笑起来，笑声刺耳得不像人类。我当然不是，亲爱的。我死于1923年，就在我们婚礼的前一天。他的身影开始扭曲，衣服变成了血迹斑斑的民国长衫，胸口有一个狰狞的弹孔。但你答应过要成为我的妻子，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
林晓萱的视线模糊了，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民国时期的上海，被迫的婚约，她前世的逃婚，以及秦先生在追捕她时被流弹击中身亡...
不！那不是我！她拼命摇头，手指摸到了包里的防狼喷雾。
秦先生——或者说秦鬼——伸出枯爪般的手：跟我走吧，婉容。红鸾茶楼是阴阳交界处，今晚子时，鬼门将开...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林晓萱的瞬间，她猛地掏出防狼喷雾对准他的眼睛按下。秦鬼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捂着脸后退。林晓萱趁机抓起桌上的铜茶壶，用尽全力砸向窗户。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弄堂里格外刺耳。她不顾一切地爬出窗户，高跟鞋掉了一只也顾不上捡，赤着脚在漆黑的弄堂里狂奔。身后，茶楼里传来秦鬼凄厉的嚎叫：婉容！你逃不掉的！红线已系，生死相随！
林晓萱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看见马路上的车灯才瘫倒在地。一位好心的出租车司机把她送回了家。
之后的一个月，林晓萱请了长假，几乎足不出户。她找过道士，求过护身符，甚至考虑过搬家。但每天晚上，她都会梦见那间红鸾茶楼，梦见秦鬼站在她的床边，用冰冷的手指抚摸她的脸...
直到那天晚上，她收到一个没有寄件人的包裹。拆开后，里面是一件绣着凤凰的红色嫁衣，和一张泛黄的婚帖：
谨詹于癸卯年七月十五日，为秦君与林府千金完婚之期，恭请光临。红鸾茶楼，子时恭候。
林晓萱颤抖着看向日历——今天，正是农历七月十五，鬼节。
窗外，不知何时起雾了。浓雾中，隐约可见一个穿中山装的高瘦身影，正缓缓向她家的方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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