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的琳琳，没有看到父亲。躲在房间沉默了很久，她缓慢地走到书桌边，打开了台灯。
暖黄色的光晕，照亮了桌上那个古朴而精致的羊皮手工手账本。
这是父亲从普林斯顿带回来的礼物。
她拿起那支笔帽上刻着“LL”的定制钢笔，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手账本的第一页。
她必须把这些无法向任何人诉说的秘密写下来，否则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压垮了。
犹豫了许久，终于落笔。
“12月13日，阴。”
我今天又去见她了。 我从那个出租屋回来，我不知道那顿饭算什么。妈妈和姐姐好像真的变了 ，她们没骂人，也没提钱，甚至还……给我做了“糖醋小排”。
看着她们那副小心翼翼讨好我的样子，我还是心软了。 我答应了她，下周末还会再去看她 。 我又一次欺骗了爸爸 。 爸对我这么好 ，他把我从那个地狱里拉出来，给了我这个家，可我却骗了他。我不敢告诉他，我怕他会对我失望，会觉得我是个和妈妈一样、会撒谎的坏女孩。 我只是……我只是可怜她 ……她现在的样子，真的太惨了。我这么做，不算背叛爸爸……对吗？
写到这里，她的笔尖猛地一顿。
“背叛”这个词，让她想起了另一个女人。
一个如同女王般光芒四射的女人，沈婉。
琳琳的呼吸瞬间变得有些急促。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清晨，在别墅二楼的走廊，她亲眼看到那个女人穿着爸爸的衬衫，头发微湿，脖子上还带着暧昧的红痕……
她又想起了擎天动力那场万众瞩目的发布会直播。
她看到沈婉穿着优雅的白色套装，站在聚光灯下，自信、强大、美丽，从容地面对着全世界的镜头。
她和爸爸是那么的“般配”。
一种强烈的不安和嫉妒感，再次袭来。
“那个女人……她是不是要抢走爸爸了？”
琳琳握着钢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讨厌她。”
她毫不犹豫地写下了这四个字。
她讨厌沈婉的成熟，讨厌她的风情，讨厌她能光明正大地站在爸爸身边，分享着那个属于“星空科技”的、她自己完全无法踏足的世界。
她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她？
琳琳感到了更深的困惑和一丝……恐惧。
她又想起了富士山下的那个夜晚。
在那个布满了水汽、只有月光和虫鸣的私人温泉池里。
她回头，正好看见迟疑地准备下水的父亲。
她看到了他那在月光下轮廓分明、充满了力量感的胸膛和肩膀，身上那股让她崇拜又感到一丝陌生和危险的气息……
她记得自己当时的心跳，快得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慌乱地转过头，脸颊烫得吓人。
那种感觉，和她在学校里被刘峰学长堵住告白时的厌烦完全不同，也和她看到偶像明星时的激动不同。那是一种……让她感到害羞、慌乱，却又忍不住想再多看一眼的异样心跳。
她是个怪物吗？
琳琳的眼眶红了，眼泪滴落在昂贵的羊皮纸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
她颤抖着，在日记的最后，用近乎祈求的笔迹写道：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只是可怜妈妈，我讨厌那个女人……我……我只是想和爸爸像以前一样……求求老天，原谅我对爸爸的‘背叛’，也原谅我这些……奇怪的想法……我不是个怪物……”
她合上手账本，像藏着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
她爬回床上，用被子紧紧蒙住头，在黑暗中，无声地啜泣起来。
……
晚上七点。
李莉在送走琳琳后，内心也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外婆去世后，那笔天文数字般的医药费压力消失了。
那天如同噩梦般的经历，让她再也不想过那种日子了。
她鼓起勇气，拿着那套洗干净的KtV制服，回到了“皇朝娱乐会所”。
她穿过那片依旧喧嚣奢靡的大厅，心中有些忐忑。
之前那些女同事，看到她到来，悄声的说些什么，眼神有些奇怪。
走到王哥的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进来。”
王哥正埋头看账本，听到敲门声，头也不抬：“进来。”
看到是李莉，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有些复杂的神情。他看了一眼她手里提着装着制服的袋子，了然地叹了口气：“怎么了，莉莉？”
李莉将手中装着制服的袋子放在桌上，微微鞠了一躬，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王哥，对不起，前几天……谢谢您的照顾。但是……我不适合这里，你能不能放我走。”
她紧张地看着王哥，已经做好了被辱骂、被威胁、甚至被扣钱的准备。
然而，王哥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
“辞职？多大点事儿。”他失笑着摇了摇头，“看你这紧张的样子，我还能强留你啊？莉莉妹妹，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讲究你情我愿。我们是正经生意，哪还有“逼良为娼”的道理？”
他收起笑容，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你不愿意继续上班，当然可以走。我知道那晚吓到你了。”
他叹了口气：“那个刘总确实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我当着他面骂你，那是演戏给他看，帮你在他面前把这事儿揭过去。不然，你以为你那天扇了他一耳光，能那么容易走？”
王哥点了根烟，继续说道：“你走之后，小红和陈丽也是帮了忙的，陪着笑脸喝了好几瓶，才把那老东西安抚住。你啊，还是太嫩了。”
李莉愣住了。她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一出，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感激。“王哥，我……”
“行了，”王哥不再多说，从抽屉里拿出几百块钱递给她，“这个是你那天的工资，一分不少你的。去更衣室把你的私人物品拿了，就可以走了。”
李莉接过钱，心里踏实了许多：“谢谢你，王哥。”
“去吧。”王哥摆了摆手，坐回老板椅上，又拿起了账本。
就在李莉走到门口，即将拉开门的瞬间，王哥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对了，莉莉妹妹。”
李莉停下脚步，回过头。
王哥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复杂笑容：“外面世界不好混啊。以后要是……改变主意了，或者又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
“随时可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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