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光未亮，张晓棠还是悄悄起身了。
她独自驾车前往机场，将车停在航站楼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隔着巨大的玻璃幕墙，她看见章计辰正在办理登机手续。他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身姿挺拔，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似是心有灵犀，就在他转身走向安检口的瞬间，忽然停下脚步，若有所觉地回头望来。
隔着熙攘的人群，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张晓棠就站在那里，没有躲藏。晨光熹微中，他能清晰地看见她脸上肆意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滚落。她倔强地没有抬手去擦，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底。
章计辰浑身一震，握着登机牌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那一刻，心脏传来尖锐的刺痛，如此清晰，如此陌生，几乎让他难以呼吸。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这是一种恨不得抛下一切，立刻冲过去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但他不能。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贪婪地描绘着她的轮廓，仿佛要将她也一同装进行李，带去遥远的欧洲。他看到她抬起手，轻轻挥了挥，嘴唇微动，无声地说着“再见”。
章计辰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身，迈步走向安检通道。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因为他知道，有一道悲伤的目光正烙在他的背上。他不敢再回头，怕多看一眼，那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决心就会土崩瓦解。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通道尽头，张晓棠才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臂弯里，无声地哭泣。她知道他看见了，也看懂了他眼中同样的痛。
而已经走进候机区的章计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她泪流满面的模样。
原来，离别真的会让人心痛。
……
章计辰离开的第五天，张晓棠才察觉到了异样。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像是阳光下的影子，分明存在，转身寻找时却又无迹可寻。可她对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太熟悉了，童年那次短暂的绑架经历，让她对这类事情有着近乎本能的警觉。
她不敢告诉宋可，怕惊着表姐和她腹中的宝宝。犹豫再三，她还是来到钱氏总部，敲开了钱铮办公室的门。
“姐夫，”她斟酌着用词，“我最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
钱铮从文件里抬起头，神色平静：“具体说说。”
“从公司到静园，从基金会到商场，只要我独自外出，就能感觉到。”她抿了抿唇，“但我每次回头，都找不到人。”
让她意外的是，钱铮听完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放下钢笔，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沉默了许久。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轻微声响，他的沉默让张晓棠感到不安，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猎犬的人。”他终于开口。
张晓棠怔住：“猎犬？是……在保护我？”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暖，但随即，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猎犬是钱氏最精锐的力量，从不轻易动用。除非……
她脸色瞬间发白，声音不自觉地颤抖：“是不是……章计辰去欧洲，很危险？”
钱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繁华街景：“章家在欧洲的产业，牵涉的利益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计辰这次回去，是要动很多人的蛋糕。”
他转过身，目光深沉：“他出发前唯一的要求，就是确保你的绝对安全。”
张晓棠扶住桌沿，指尖冰凉。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产业交接，从未想过，他轻描淡写描述的“回欧洲继承家业”背后，竟是这般危机四伏的真相。她想起机场分别时章计辰那个深不见底的眼神，想起他坚持不让她送机的反常——他早就知道此去不会太平。
“他会有事吗？”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猎犬最精锐的小队跟着他。”钱铮的语气坚定，“而且，他是章计辰。”
这句话像定心丸，让张晓棠稍稍安心。可当她走出书房时，脚步却比来时更加沉重。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用最轻松的语气许诺要给她一个未来的男人，正孤身以身为刃，劈开前路的荆棘，而她甚至不知道，他为此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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