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角落那场带着火药味和莫名醋意的冲突之后，林星辰和顾夜宸之间的关系仿佛陷入了一种更加微妙而紧绷的状态。
林星辰更加刻意地躲避着顾夜宸，除了每日不得不接受的营养餐和偶尔无法推脱的“顺路”接送，她尽可能减少与他的一切接触。
而顾夜宸，似乎也恢复了往常的冰冷淡漠，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只是周身的气压似乎比以往更低了些。
就在林星辰以为日子会继续这样僵持下去的时候，一种新的“惯例”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这天晚上，林星辰刚洗漱完，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准备再看一会儿白天没完全弄懂的实验数据。
窗外夜色深沉，宿舍里很安静，只有苏晓晓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突然，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林星辰随意地瞥了一眼，当看清屏幕上跳动的那个没有存储姓名，却早已刻入脑海的号码时，她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瞬间僵住。
是顾夜宸。
他怎么会这个时间打电话来？出了什么事？还是……他又想找什么麻烦？
无数个念头瞬间闪过，带着紧张和一丝残留的委屈。
她盯着那不断闪烁的屏幕，犹豫着，不想接。
那天他在图书馆里冰冷质问的眼神和攥紧她手腕的力道，仿佛还历历在目。
手机执着地震动着，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连苏晓晓都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好奇地问：“星辰，谁啊？怎么不接？”
林星辰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躲不过。
她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将手机小心翼翼地放到耳边，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细微颤抖。
“……喂？”
电话那头，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细微的电流声和他平稳的呼吸声。
这沉默让林星辰的心跳得更快了。
就在她几乎要以为信号不好，准备挂断时，那个熟悉低沉的嗓音终于透过听筒传了过来，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也……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冰冷。
“休息了？” 他问，语气听起来很平常，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林星辰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开口问的是这个。“……还没。在看资料。”
“准备几点睡？” 顾夜宸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问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协议第三条，每晚十点前必须休息。”
又是协议。林星辰心里那点刚升起的异样感觉瞬间冷却下去。果然，他只是为了监督协议的执行情况。
“看完这一点就睡。” 她闷闷地回答，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抗拒。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然后顾夜宸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比刚才更低沉了一些：“孕期需要保证充足睡眠，否则影响胎儿发育，也影响你白天的精神状态。”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然后才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生硬：“以后每晚十点，我会打电话确认。现在，去睡觉。”
最后几个字，带着他惯有的命令口吻。
林星辰握着手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每晚十点？打电话确认她睡觉？这算什么？远程监控吗？他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她想反驳，想拒绝，但一想到那份协议和他可能的手段，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余地。
“……知道了。” 她最终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奈和疲惫。
“嗯。” 顾夜宸似乎对她的顺从还算满意，但并没有立刻挂断电话。
听筒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交织。
就在林星辰以为他准备挂断时，他忽然又开口，声音似乎放轻了一些，带着一种试探性的，与他冷硬人设极其不符的迟疑：“今天……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个问题，完全超出了“协议监督”的范畴。
林星辰再次愣住了。
他……这是在关心她？不是以孩子为借口的关心，而是直接问她本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图书馆冲突的委屈，平日里被他强势掌控的压抑，以及此刻这突如其来的，别扭的关心，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子有些发酸。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没有……就是……有点容易累。”
“嗯。” 顾夜宸又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累了就早点休息。挂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停留，说完便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林星辰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最后那句“累了就早点休息”，和他之前命令她去睡觉的语气，似乎有那么一丝微妙的差别。
苏晓晓凑过来，一脸八卦：“谁啊星辰？聊这么久？声音还挺好听的……不会是那个谁吧？” 她挤眉弄眼，意指顾夜宸。
林星辰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手机放回桌上，心里乱糟糟的。
她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感受。愤怒？好像没那么强烈了。委屈？似乎也被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冲淡了一些。剩下的，是一种茫然的、无所适从的混乱。
他到底想干什么？一边用协议和威胁牢牢控制她，一边又会在深夜打来电话，用那种别扭的方式确认她是否休息，甚至……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这种矛盾的行为，像一团迷雾，让她越来越看不懂他。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顶层公寓的书房里，顾夜宸刚刚放下手机。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的城市夜景，深邃的眼眸中闪过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迷茫。
他给自己找的借口是“确保协议执行，保障胎儿健康”。
打电话确认作息，询问身体状况，都是基于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但为什么，在听到她声音里的疲惫时，他会下意识地放轻了语气？为什么在挂断电话后，心头那份因为图书馆事件而残留的烦躁，似乎悄然平息了一些？
他将这些异常归咎于对“所有物”状态的高度关注。仅仅是关注，仅此而已。
他转身走回书桌，重新投入到繁复的商业文件中，试图用工作填满思绪。
然而，那个女孩在电话里带着细微鼻音，闷闷回答“有点容易累”的声音，却像一缕游丝，顽固地在他冷静的逻辑世界里，缠绕不去。
从这一天起，每晚十点左右的“晚安电话”，成了两人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固定节目。
电话内容通常很简短，无非是顾夜宸确认她是否准备休息，偶尔生硬地问一句身体情况，然后便命令她去睡觉。
林星辰也从最初的抗拒和无奈，渐渐变得……有些习惯了。
习惯在某个时间点等待手机的震动，习惯听到那个低沉的声音用命令的口吻催促她睡觉，甚至……开始隐隐期待，那通电话能多持续几秒，或者，他能多说一句超出“协议范围”之外的话。
这根看不见的电话线，像一道细微的桥梁，连接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冰冷的命令之下，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东西，正在悄然滋生。
林星辰心防的裂缝，在这日复一日的，看似强制的关心中，被不知不觉地，越撬越开。
而顾夜宸那座坚固的冰山，其深处，是否也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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