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莲化了妆，嘴唇红艳艳的衬得脸很白。她上身穿了件丝质白短袖褂子，单肩挎着一个红色皮质坤包，下身一条土黄色裤裙，搭配一双黑色低跟休闲皮鞋，纤细的身影在人群里十分打眼，即使带了遮阳帽和墨镜，也没能妨碍吴永亮在街对面的车流里一眼就认出了她。
吴永亮本就是往李秀莲家去的，他要找辉辉，辉辉的手机一直关机让他有点抓狂，还有就是担心辉辉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测，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就像辉辉一大早给他的消息，理由很充分但事实却大相径庭，以至于让吴永亮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甚而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了被迫害妄想症的倾向。
半个小时前为了让自己死心，吴永亮还特意上酒店二楼悄悄转了圈，虽只是远远观望，却也从来回进出包房传菜的服务员那里看出，姚刘二人的确是蜂屯蚁聚在一起杯酒言欢，压根不存在如辉辉所说的那般剑拔弩张。
还真是半斤对八两，单凭辉辉一通道听途说，自己就拉上两个徒弟煞有介事地请了假、费力劳心的去自圆其说，想想吴永亮就觉得气闷。
当然，辉辉也只是抛砖引玉，自己才是那个疑心生暗鬼，屁大点事便想当然的庸人！而此时此刻，不管是出于职业敏感还是借题发挥，自己都不能再这么漫无目的的瞎折腾了。
吴永亮心知肚明，他找辉辉最主要的原因，无非是想最后再考证一下消息的来源，为自己荒诞不经的推想寻得一个理由、一丝慰藉。
在决意放弃蹲守回来找辉辉的路上，吴永亮也做好了见李秀莲的准备。上一次见这个表弟媳还是在半个月前，加上中午那通欲盖弥彰的电话，也不知李秀莲见到自己会如何反应，尴尬想来是少不了的，但不想会在快到时，在东关大街的公交候车亭下碰到李秀莲。
化了妆却要遮遮掩掩的李秀莲是要去哪？吴永亮不禁疑窦丛，生职业病复发。如是将车靠边停下，直等李秀莲上了辆往城西去的公交车，他这才为要不要跟上去一探究竟而踌躇起来。
万一，人李秀莲只是去逛街，或者……吴永亮摇摇头，直觉告诉他，有前科的李秀莲此行就是奔刘肠子去的！可，自己的直觉就那可靠吗？！他无声苦笑，看来自己这张脸，今天挨得巴掌还是不够狠，不够响！
打不着狐狸惹身骚！作为一个老爷们一个只是沾亲带故的表亲，你不觉得你婆婆妈妈管得太宽了吗？人夫妻俩的那点小龌龊凭什么非得你一个外人来打抱不平？！
吴永亮不禁又想起自家女人的教诲。是呀，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尤为这种事，结果总得辉辉自己去面对，另外说不定辉辉已洞悉经过，只不过不想和他这个表哥言说罢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吴永亮叹口气，就在他决定一会见了辉辉说什么也要管住自己的性子和嘴时，小张打来电话，原来上午那个同在桥上的摩托车手又出现了！
也罢，不如先去会会这个藏头露尾的摩托车手，不管其有没有问题问过才放心不是，顺便把两个跟着自己一起瞎折腾的徒弟接回来再去找辉辉不迟。如此一寻思，吴永亮再不犹豫，一把方向掉头往北而去。
往北的路很顺畅，不过二十来分钟的功夫吴永亮就急火火地赶了过来，他没跟张王二人打招呼只一路开向桥那头，不出所料，摩托车手果然还在原先那个位置。不假思索的快速转弯急停，吴永亮下车便直逼其身后，那摩托车手虽然戴着头盔却十分机警，感觉不对遂转过身来，然后两人就同时一怔。
“东子？”
“永亮哥？”
“你咋在这哩？”两人异口同声。
“辉辉喊你来滴？”吴永亮先入为主，第一时间判定东子的出现也是辉辉在作怪。
“辉辉？”刚松了口气的东子望着从辉辉那里很早就认识的吴永亮，摘下头盔迟疑道：“辉辉知道我在这儿？他咋给你说滴？”
“他说……”吴永亮顿了顿，忽然发觉事态的走向似乎与自己的预想有偏差，他皱起眉头只问东子：“你小子倒反问起我来了，你先告诉我，你来这干啥哩？”
“我......”东子犯起难来，犹豫了会才说道：“我们不想让警方直接介入，除非局势失控，才会考虑报警。”
“把你滴心搁肚子里吧，在这我管不着你！”快被一堆问号撑爆脑壳的吴永亮急躁道：“快说，除了你还有谁？你们到底想干啥？！”
从吴永亮的反应以及多年对这位兄长的了解，东子自觉没有在瞒下去的必要，索性将前因后果以及今天的计划全盘托出。
“桥上那两个是你滴人吧哥？离滴远我也看不真切，还以为你们是刘肠子那边滴哩，”东子露出白牙，又问道：“你还没跟我说，辉辉咋知道这个地方知道我们滴计划滴？”
“他？我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吴永亮摇头苦笑，遂将辉辉告于他的原话复述给东子。
“刘二明上回是把姚二明得罪滴不轻，可姓姚滴姐弟俩跟刘肠子是一条船上滴人，这也不是啥新鲜事，如果真要打起码也不是现在，更不可能安排这地方打！”东子也跟着皱起眉头，分析道：“辉辉平时少言寡语不爱打听，不知道这些事很正常，但刘二明不傻呀，他为啥要放出这个消息，还把时间地点说滴这么详细，就算是故意说给辉辉听滴，那也没道理呀！”
“除非，”东子说着话看向吴永亮：“除非刘肠子是想借刘二明和辉辉滴嘴，让你......”
“自投罗网？！”吴永亮掏出烟点着猛吸一口，道：“我原来也是这么想滴，想刘肠子要借姚二明这把刀报复我，要不是这我还不来哩！可，你看看表现在几点了，都下午四点啦！我把刘二明等走喽也没等来姚二明！”
“刘二明走了？”东子瞪大眼。
“俩二明正在一块对酒当歌哩！”吴永亮无奈又把自己前一会的所见所闻一一告给东子，完后接着说：“你们厂滴事我了解滴不多，但听你一说我现在越发肯定咱俩滴想法都不在点上，至于哪不对我也是一团乱麻！答案，兴许也只有辉辉才知道，可这小子跟我联系完就一直关机到现在，想问他都没法问！”
见吴永亮懊恼地直揪头发，东子也挠头道：“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算啦，不想了，想得我脑壳疼，”吴永亮转而问：“刘二明不在，不影响你们滴计划吧？”
“只要车在货在，刘家那兄弟俩就跑不远！”东子望向西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仓库院子里卡车的车顶。
“老郑多会到？”
“应该快了，”东子叹口气：“工友们虽都是一条心，可到了节骨眼又难免有顾虑，工作还得慢慢做。”
“我跟他也有日子没见了，这家伙胆是越来越肥了，”吴永亮将烟头扔地上踩灭，对东子直言不讳道：“严格来说，在这儿我虽然没有执法权，但遭遇警情不管在哪作为一个民警我都不能置身事外，更何况你们还是从我辖区过来滴人！”
“就知道你会来这么一出！”东子拉长脸从挎包里掏出那台半旧的摄像机，委屈道：“我们只是想进去把过程拍下来，收集证据而已，不报警就是怕刘肠子跟姓姚滴姐弟俩串通一气，那姐弟俩手眼通天，我们也是没办法呀。”
“越说越没边了，共产党滴天就那么好糊弄滴？！我倒想想看看他们怎么个手眼通天法！”吴永亮发完脾气，瞥了眼东子鄙夷道：“行啦，别装啦，我也是担心你和老郑百密一疏，玩人海战术万一伤着人，你们那个都跑不了！”
“你不走了？”
东子‘破涕为笑’，如果吴永亮能留下来帮忙震慑刘二明那帮小流氓，那于他们完成计划绝对是事半功倍！而且，他不必再担心和郑志坚因分歧起摩擦，也算对董振国有个交代，简直一举多得！
吴永亮没说话，只是又摸出一颗烟来。
东子不抽烟自然递不上火，只得在一旁一个劲的谄笑：“永亮哥，我是你看大滴兄弟，郑处又是你战友，我就算赶你走怕你也不放心不是！我向你保证，一旦情况有变你说咋办就咋办，我们绝对服从命令！”
“你呀，还是小时候那样！辉辉要有你一半机灵，也不至于吃那么多亏，”吴永亮说话呆了呆：“搞不好这才是辉辉滴真实目的。”
东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置可否。
“没想到刘肠子还有这一手，”吴永亮回过神来，眯眼望向仓库：“这一次能贪不少吧？”
“几万块应该有，”东子冷声道：“可怕滴是积少成多，他在滨河路上百万滴房子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来滴。”
“城西滨河路？”吴永亮的脑海里迅速闪过那辆去往城西的公交车。
“嗯，滨河公馆二期六号楼1606，二百来平滴复式，我查过。”
“啧啧，还真是有钱呐，”吴永亮一脸艳羡，好奇问：“一家子都搬过去了？”
“还在东关住着，估摸是怕影响不好，想等这边开发了再过去，”东子嗤笑一声：“有钱也得看他花滴是不是心安理得！”
“捞这种钱滴人心理素质一般都不差，”吴永亮打趣说：“说起来，被你们这帮不守规矩滴家伙们盯上，刘肠子也是倒了血霉了。”
“我们是为民除害好不好！”东子不满道：“规矩不是让我们乖乖听话而是在教我们遵纪守法！”
“说滴好！今天我也破一回规矩，陪你们一起为民除害！正好也替辉辉出一口恶气！”吴永亮怪笑两声，转而问东子道：“知道刘肠子媳妇滴电话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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