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夜幕垂落,覆盖这座十三朝古都。地面灯火通明,钟鼓楼静立,大唐不夜城喧嚣鼎盛。
地底深处,精密仪器无法探测的岩层之下,藏着另一方空间。
一座倒悬魔宫。
此处昏暗,暗红岩浆沿壁流淌,空气充斥硫磺与血腥。穹顶镶嵌无数夜明珠,幽光惨淡。
大殿中央,一方血池沸腾。池中并非凡血,乃是七煞门数十年来搜集的修士精血与煞气。冤魂在池水中挣扎,刚露头便被无形力量拽回深渊。
血池上方,悬浮一座白骨王座。
王座上坐着一道黑雾笼罩的身影。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正敲击扶手。
“哒。”
“哒。”
“哒。”
敲击声清脆,回荡于空旷魔宫。
王座下跪伏七人。皆是气息深沉的强者,此刻却额头紧贴黑曜石地面,身躯战栗,冷汗浸透脊背。
殿内气压极低。
最前方的黑袍老者颤巍巍抬头。身为七煞门总护法,金丹大圆满修为,平日威风八面,此刻声音发抖。
“启……启禀门主。”
老者艰难开口:
“魔都……那边,传来消息了。”
敲击声骤停。
那道身影侧头。
“说。”
声音不大,带着金属质感,直刺众人识海。
总护法硬着头皮汇报:
“血魔长老的魂灯……在一刻钟前,熄……熄灭了。”
大殿沉寂。
话音落地,下方七人屏息,等待预想中的雷霆震怒。
血魔长老乃元婴期大能,七煞门耗费无数资源维持的底蕴。为魔都布局唤醒,出世不到三天便陨落。
这是伤筋动骨的损失。他们几乎预见到自己被扔进血池的下场。
时间推移。
没有咆哮,亦无杀戮。
“呵。”
一声轻笑从王座传来。无怒,反带几分玩味。
众人错愕抬头。黑雾散去一角,露出一双猩红眼眸。门主靠在椅背,指尖摩挲一枚幽光棋子。
“哦?死了吗。”
“也好。”
也好?
众人面面相觑。元婴长老陨落,门主竟说也好?
“废物一个。”
门主随手将棋子抛入血池,任其被血水吞没。
“活了三百岁,寿元将尽,脑子也跟着腐朽了。”
“本座让他去魔都,是为了掠夺气运,是为了给‘那件事’铺路。”
“结果呢?”
“不仅搞得满城风雨,引来了官方的注意,最后还被人当成了踏脚石。”
门主声音渐冷,俯视下方:
“不过,废物也有废物的用法。”
“至少,他用自己那颗快要腐烂的元婴,逼出了楚玄真正的底牌。”
门主眼中红光大盛,缓缓起身,黑袍猎猎,恐怖威压充斥魔宫,远超死去的血魔长老。
“都起来吧。”
门主挥手。
七人如蒙大赦,慌忙爬起,依旧躬身不敢直视。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在魔都输得很惨?”
门主负手而立,目光穿透地层望向东方。
“属下……属下不敢。”
总护法颤声道:
“只是……那是三万八千亿的资金,还有我们在魔都几十年的经营,再加上一位元婴长老……”
“代价确实不小。”
门主打断他:
“但在真正的棋局面前,这些都只是弃子。”
他转身在虚空一点。
“嗡!”
血色光幕展开,重现魔都之战终局。画面中,楚玄一剑斩碎元婴,身后浮现万家灯火与山河虚影。
“看清楚了吗?”
门主指着虚影,神情嘲弄。
“这就是那个小子的底牌。”
“人间信念,国运加持。”
“不得不说,这一手确实漂亮。以金丹之躯,借天地大势,行屠神之举。”
“如果是本座面对这一剑,恐怕也要避其锋芒。”
众人注视那惊天一剑,隔着画面,仍感心惊。那种浩瀚正大的力量,正是邪修克星。
“但是。”
门主话锋一转:
“这种力量,是有代价的。”
“借来的,终究是借来的。”
“凡人之力,如水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这次为了赢,几乎透支了魔都未来十年的气运,也透支了他自己的神魂底蕴。”
门主伸出一根手指摇动:
“这种手段,可一不可二。”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被抽空了的皮囊。”
“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外强中干。”
“他以为他赢了?”
门主嗤笑:
“实际上,他只是为本座掀开了一张底牌而已。”
“输掉一场战役,是为了看清敌人的王牌。”
“现在牌看清了,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七煞门高层恍然,阴霾消散。若楚玄能随时调动国运,神州早无他们立足之地。
“门主英明!”
总护法立刻道:
“那楚玄小儿不过是逞一时之勇,如今底牌尽出,已是黔驴技穷!”
“既然如此,我们是否要趁他病,要他命?”
另一位面容阴鸷的长老眼中闪过杀机,比划手势:
“趁现在他重伤昏迷,我们派人杀回魔都,定能……”
“蠢货!”
门主冷冷瞥视。
那长老身躯僵硬,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现在的魔都,是全神州的焦点。”
“官方那几个老不死的东西,现在肯定把那小子当成宝贝疙瘩供着。”
“这时候去魔都,你是嫌我们七煞门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门主收回目光,坐回王座,手指重新敲击扶手。
“魔都的棋局已经结束了。”
“那个烂摊子,就留给官方去收拾吧。”
“我们的目光,要往前看。”
门主抬手指向头顶长安方向。
“知道本座为什么选择在这长安城下建立魔宫吗?”
众人茫然摇头。
门主眼中闪过狂热,声音低沉:
“因为这里,才是真正的龙脉所在。”
“魔都只是钱袋子,丢了也就丢了。”
“但这长安……”
“却是这神州大地的脊梁!”
话音落下,魔宫震动。古老沧桑且暴虐的气息从地底渗透而出。
“传我命令。”
门主猛地起身,挥袖间黑雾翻滚。
“‘祖龙之鼎’的唤醒仪式,提前!”
下方七人齐齐色变。
祖龙之鼎!传说中镇压始皇陵墓、关乎华夏气运源头的神器?门主竟要动它?
“门主,这……这恐怕会引起天谴啊!”
总护法惊恐抬头:
“而且,唤醒仪式需要的祭品……”
“祭品?”
门主面上浮现残忍笑意,目光扫过众人。
“这长安城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而且……”
他眼神幽深,似透过虚空窥见那个病床上的年轻人。
“最好的祭品,已经快要送上门来了。”
“那个楚玄,既然自诩为守护者,既然身负国运。”
“那他一定会来长安。”
“这是宿命,也是本座给他设下的……死局。”
门主张开双臂,声音透着疯狂:
“魔都之战,不过是开胃小菜。”
“就让那位刚刚名震天下的楚真人,来见证一场真正的……”
“改朝换代吧!”
轰隆隆——
血池沸腾至极。九条粗如水桶、刻满符文的血色锁链从深处升起。锁链尽头,似乎锁着恐怖巨物。
低沉龙吟夹杂怨气与魔意传出,震得长安城微颤。
地面上,大唐不夜城的游客只觉脚下轻晃,以为错觉,继续欢笑。
无人知晓,一头沉睡千年的魔龙正在黑暗中睁眼。
……
魔都,特护病房。
清晨阳光洒在楚玄脸上。他静静躺着,眉宇紧锁。
梦境中,巍峨古城墙愈发清晰。风沙里,那个声音越来越响。
“咚!”
“咚!”
“咚!”
那是战鼓声。是远古的呼唤,也是宣战的号角。
楚玄手指微颤。胸口木鱼不再发热,反而冰凉刺骨,如握寒冰。
强烈的危机感在昏迷中刺入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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