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深处,两股气势无声碰撞。
一方是魔焰滔天、掌控全局的姬天行。
一方是单剑只身、清理门户的楚玄。
听闻“祭品”二字,楚玄沸腾的杀意反而冷却,化作极度的冷静。
他手中星痕剑微垂,紫金瞳孔倒映着姬天行狂热的面容,如同注视死物。
“祭品……”
楚玄低声重复,面上浮现出看透一切的神情。
“原来如此。”
“你需要我的血,去开启那个所谓的魔门。”
“也就是说,在我流干最后一滴血之前,你舍不得杀我,对吗?”
姬天行微微一怔。
绝境之下,这个侄儿竟还能精准抓住关键。
“聪明。”
姬天行眼中流露赞赏,如同欣赏蛛网上挣扎的猎物。
“没错。”
“你是开启新时代的钥匙,若是坏了,我会很心疼的。”
“所以,我会打断你的四肢,废掉你的修为,然后把你挂在鼎上,慢慢放血。”
“那个过程会很漫长,也会很痛苦。”
“你可以把它当作是……一种赎罪。”
这番话阴毒透骨。
楚玄却置若罔闻,缓缓转头,目光越过姬天行,投向身后的姬伯。
神情平静。
“姬伯。”
楚玄开口,问出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
“你刚才说,七煞门的‘咒煞’,给我师妹种下了‘九幽腐神咒’。”
“这种咒,怎么解?”
四周一片寂静。
连姬天行都愣住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时,他竟还在关心旁人的死活?
“哈……哈哈哈哈!”
姬天行捧腹大笑。
“玄儿啊玄儿,你真是个情种!”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那个小丫头?”
“放心吧,等我把你献祭了,我会送她下去陪你的!”
“黄泉路上,你们正好做一对亡命鸳鸯!”
楚玄未看他一眼,只是盯着姬伯。
“回答我。”
“怎么解?”
姬伯身躯一颤。
迎着少主深邃的目光,他陡然明白,在少主心中,那个名为骆樱的少女,分量重于性命,甚至重于家仇。
那是触之必死的逆鳞。
姬伯深吸一口气,强压悲痛,语速飞快:
“少主……”
“九幽腐神咒,乃是采集九幽之下的至阴秽气,融合了上古魔神的怨念炼制而成。”
“它针对的不是肉身,而是神魂。”
“一旦中咒,神魂就会像被蛆虫啃食的腐肉一样,一点点溃烂、消散。”
说到此处,姬伯声音沉重。
“这种力量,属于‘死’的极致。”
“世间寻常的丹药、灵草,甚至是金丹期的真元,都属于‘生’的范畴,根本无法触及那个层面的诅咒。”
“哪怕是传说中的九转还魂丹,也只能重塑肉身,救不了溃烂的神魂。”
楚玄握剑的手指节发白。
“所以,她是必死无疑了?”
“不。”
姬伯猛地摇头,浑浊老眼中爆出一丝光亮。
他颤巍巍抬手,指向地宫深处那尊被黑气缭绕的庞然大物。
“普天之下,还有一种力量能救她。”
“那就是——祖龙之鼎!”
楚玄目光如电,射向青铜巨鼎。
鼎高九丈,通体斑驳,散发着古老苍凉的气息,青铜锈迹下似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祖龙之鼎,也就是传说中的豫州鼎。”
“它是大禹治水时,汇聚天下九州之金,融合了人族初兴时的磅礴气运铸造而成。”
姬伯声音急促。
“它不仅仅是一件镇压气运的神器。”
“在它的核心深处,封印着一缕‘先天一炁’。”
“那是天地初开时,万物诞生的源头,是最本源、最纯粹的‘生命造化之力’!”
“只有这种力量,才能洗涤九幽的秽气,重塑骆樱小姐的神魂!”
楚玄眼中紫金光芒暴涨。
“先天一炁……”
只要有救就好。
哪怕刀山火海,也敢去闯。
“但是……”
姬伯话锋突转,语气苦涩瞬间苍老。
“没用的。”
“少主,没用的……”
“为什么?”楚玄追问。
姬伯恨意满盈地看向姬天行。
“因为那个畜生!”
“这十八年来,他霸占了地宫,日夜用魔气侵蚀神鼎。”
“你看那鼎身上的黑纹!”
楚玄定睛望去。
庄严的饕餮纹路间,爬满血管般的黑色脉络,正在蠕动呼吸,源源不断的魔气顺着脉络钻入鼎身。
“神鼎已经被污染了大半!”
“那股‘先天一炁’,已经被魔气层层封锁,压制在了最核心的一点。”
“现在的祖龙之鼎,与其说是人族圣器,不如说是一尊即将魔化的‘魔胎’!”
“别说是救人了。”
“任何人只要靠近它,都会被那股恐怖的魔气瞬间吞噬,化为一滩脓血!”
姬伯痛苦闭眼。
“路,已经断了。”
“这就是姬天行的阴谋。”
“他不仅要毁了姬家,还要毁了这唯一的希望。”
“啪、啪、啪。”
刺耳掌声回荡。
姬天行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精彩。”
“真是精彩的解说。”
“姬伯,看来你虽然老了,但这双眼睛还没瞎。”
“没错。”
“这尊鼎,已经被我炼化了十八年。”
“它现在的名字,不叫豫州鼎,应该叫‘万魔鼎’才对。”
姬天行张开双臂,陶醉深吸地宫浑浊空气。
“感受到这美妙的气息了吗?”
“这是绝望的味道,是堕落的味道。”
“只差最后一步。”
“只要再注入那至纯的人皇之血,冲破那最后一丝顽固的‘先天一炁’……”
“这尊鼎,就会彻底沦为魔器,轰开两界的壁垒!”
姬天行看向楚玄,眼神贪婪。
“到时候,别说是你那个小情人。”
“这整个神州大地,亿万生灵,都将成为魔族的口粮。”
“怎么样,侄儿?”
“是不是感到很绝望?”
“是不是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蝼蚁,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命运的碾压?”
他在享受摧毁天才道心的快感。
然而,楚玄脸上并无绝望。
那双紫金眸子反而愈发清澈。
楚玄再次看向姬伯。
“姬伯。”
“既然他的目的是用我的血,去冲破那最后的一丝‘先天一炁’。”
“那么反过来。”
“如果我不是被动地被献祭。”
“而是主动地,以身为引,将我的人皇血脉注入鼎中……”
“能不能反过来,激活那股力量,净化掉所有的魔气?”
姬伯猛地睁眼,瞳孔收缩。
远处姬天行笑容微僵。
“这……”
姬伯大脑飞速运转,翻阅传承古籍。
“理论上……”
“理论上是可行的!”
姬伯声音颤抖,既激动又惊恐。
“人皇血脉,本就是祖龙之鼎的主人。”
“您的血,既是魔气的催化剂,也是神力的唤醒剂!”
“关键在于‘意志’!”
“如果是被怨气缠绕的死血,就会助长魔性。”
“如果是蕴含着守护意志的活血,就能唤醒神性!”
“但是……”
姬伯看向被重重魔阵包围、被姬天行死守的巨鼎,脸色惨白。
“但是这太难了!”
“姬天行就在那里!”
“他布下了天罗地网,更有元婴级的战力坐镇。”
“您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冲过去,还要主动将手按在鼎上,注入血脉……”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无异于飞蛾扑火,自投罗网啊!”
面对哀求,楚玄却笑了。
那是释然与决绝。
“姬伯。”
“你错了。”
楚玄抬起星痕剑,剑尖直指前方那道不可逾越的身影。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只要代价足够。”
骆樱苍白的小脸,弥留之际的“师兄别怕”,父母风雪中燃烧神魂的画面,在脑海一一闪过。
线索闭环,目标重合。
救骆樱,必须净化神鼎。
净化神鼎,必须用人皇之血。
接触神鼎,必须杀穿眼前阻碍!
复仇、救人、守护。
此刻三者归一。
“姬伯。”
楚玄声音平静坚定,如洪钟大吕。
“你还不明白吗?”
“救她,与杀他。”
“本就是同一件事。”
话音落下。
楚玄身上气势毫无保留地爆发。
不再是阴冷杀意,而是浩大、中正、至刚至阳的皇道龙气!
金丹巅峰修为催动至极致。
体内热血燃烧,骨骼轰鸣。怀中沉寂的神秘木鱼感应心意,透衣绽放璀璨金光。
金光映照下,楚玄身后虚空浮现一条金色巨龙虚影,仰天长啸,龙吟震荡地宫!
“这……这是?!”
姬伯瞪大眼睛,泪水夺眶。
“祖龙之魂?!”
“少主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彻底觉醒了人皇意志?!”
对面,姬天行脸色骤变。
那股原本视作蝼蚁的气息,此刻竟让他感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天然压制,正统对篡位者的无声审判。
“好好好!”
姬天行怒极反笑,杀意暴涨。
“本来还想留你一命,慢慢折磨。”
“既然你自己找死,想要主动送上门来当祭品……”
“那我就成全你!”
“我看你怎么过我这一关!”
姬天行身后黑雾翻涌,化作狰狞魔神法相,与楚玄的金色龙影对峙。
地宫瞬间沦为神魔战场。
楚玄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排空杂念。
眼中只有那尊鼎,心中只有那个必须救的人。
前有元婴强敌,后无退路。
唯有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骆樱,等我。”
楚玄心中默念。
下一秒,身影消失,化作划破黑暗的金色雷霆!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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