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吊着的心脏裂开嘴，吐出三个字：“你不该来。”
话音未落，它猛地一颤，重新开始跳动，节奏混乱，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拽回了生命。陈昭没有后退，也没有回应。他盯着那张从肉壁上浮现的嘴，直到它缩回暗红的褶皱里，心跳声也渐渐归于平稳。
钟馗站在他身侧，剑未收，眼神却已扫向门后深处。黑暗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不是朝他们走来，而是迅速撤离，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某个预警机制的自动触发。
“这地方有人在看着。”钟馗低声道，收回噬魂剑，剑尖轻点地面，留下一道浅痕，“别信眼前的东西。”
陈昭点头，迈步穿过拱门。
青石街延伸向前，两侧灯火渐密。灯笼挂在歪斜的竹竿上，火光泛绿，照得路面湿漉漉的，像刚下过一场看不见的雨。摊位多了起来，有卖符纸的，有摆骨器的，也有蹲在角落不言不语、只将手掌摊开等着买家先开口的。
他走得不快，识海中的官印微微震颤，自动扫描沿途物品的怨气波动。大多数法器残留阴气浓重，但都在合理范围内——属于正常流通的冥物。直到他在一个拐角处停下。
那里坐着一个独眼老者。
他穿一件褪色绸袍，袖口沾着干涸的血渍，左眼蒙着黑布，右眼浑浊泛黄。面前摆着一张破案几，上面陈列三件东西：一面龟甲，一把桃木匕首，还有一只青铜罗盘。
罗盘边缘刻着八卦纹路，中央嵌着一块暗红色晶石，表面浮着一层油光，像是刚被擦拭过。
“这位大人。”掌柜抬起手，声音沙哑，“可要看看定三界方位的真品？此物出自地府旧匠之手，能引冥河之流，指阴司之门。”
陈昭没说话，目光落在罗盘上。系统瞬间反馈：
【怨气残留：97%】
【材质：青铜镀层，内部填充腐骨粉】
【状态：经尸油浸泡七日，专用于扰乱神识】
假的。
而且是刻意做出来骗人迷失方向的邪物。
他不动声色，伸手去拿。
指尖刚触到罗盘边缘，手腕忽然被一股大力拽住。钟馗从手机屏保中跃出，身影一闪便到了案几前，一手掐住掌柜喉咙，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尸油泡过的破铜烂铁，你也敢拿出来卖？”钟馗怒目圆睁，另一只手抽出噬魂剑，剑尖直指对方胸口，“这玩意儿吸过三百亡魂精魄，碰一下就得丢半条魂！”
掌柜脸色不变，嘴角反而勾起一丝冷笑。下一瞬，他的身体化作一缕黑烟，试图挣脱束缚。
钟馗冷哼，剑锋横扫，黑烟被斩断一截，顿时凝实，显出原形。他脚踝一痛，低头看去，噬魂剑已钉入石板，穿透了他的鞋底，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
“想跑？”钟馗一脚踩住剑柄，冷声道，“你当鬼市没人认得地府法器的气味？”
陈昭走上前，掌心微热，官印虚影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他抬手，释放一丝拘魂威压，低沉道：“说，真罗盘在哪？是谁让你在这里设局？”
掌柜咬牙，额头渗出汗珠，却仍不开口。
钟馗抬脚，猛踹他膝盖内侧。一声闷响，掌柜跪倒在地，脸色终于变了。
“再不说，我就把你交给谢必安，让他给你办个专场超度。”陈昭语气平静，“你这种人，死不了，也逃不掉。”
掌柜喘着粗气，右眼剧烈抽搐。他似乎还想挣扎，但陈昭已从怀中取出生死簿残页，轻轻一展，纸面浮现出一行血字：
“曾盗取楚江殿遗物，罪业未赎。”
掌柜瞳孔骤缩，嘴唇颤抖起来。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回答问题。”陈昭将残页逼近他面前，“真罗盘在哪？”
沉默了几息，掌柜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不在鬼市……在北边……古战场遗址下的楚江殿废墟……那里有个密室，藏着能修复官印的至宝……罗盘只是诱饵，引你们去的。”
陈昭眼神微动。
北方古战场——正是楚江王残魂寄宿之地。但他并未表露情绪，继续追问：“谁在背后指使你？周鸿？还是邪修老妪？”
掌柜摇头：“我不知道名字……只接到命令，在这里等一个持通行令的人……若你不上当，他们会另想办法。”
钟馗皱眉：“你在替谁传话？”
“我只是个中间人！”掌柜急声道，“真正掌控鬼市交易的是拍卖行背后的人！我拿到的罗盘是从东区‘锈匣铺’取的货，他们专门炼制这类伪物，卖给外来者！”
陈昭盯着他，识海中官印持续分析手中假罗盘的怨气波纹。那些怨念极其规律，呈螺旋状排列，显然是人为灌注，而非自然积累。
这不是普通的骗局。
这是针对他而设的陷阱。
目的不是骗财，而是让他误入某个预设地点，甚至可能触动某种阵法。
他松开残页，收起威压。钟馗拔出噬魂剑，掌柜踉跄后退，捂着脚踝，脸色惨白。
“你可以走。”陈昭淡淡道，“但记住，若再让我在鬼市看见你兜售这种东西，下次就不是钉脚这么简单了。”
掌柜没说话，转身钻进旁边一条窄巷，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灯火之间。
钟馗收剑回鞘，瞥了眼陈昭手中的假罗盘：“你还留着它？”
“里面有线索。”陈昭翻转罗盘，用指甲刮开晶石边缘，露出底下一层灰白色粉末，“腐骨粉里混了某种标记物，可能是追踪用的引子。”
“扔了吧。”钟馗皱眉，“沾过尸油的东西，留久了会生祟。”
“暂时不能。”陈昭将罗盘收进背包侧袋，“既然他们想让我去楚江殿废墟，那就说明那里确实有什么东西值得守。我不去，反倒让他们放松警惕。”
钟馗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咧嘴一笑：“行啊，现在学会反着来了。以前见个鬼都哆嗦，现在敢玩套中套了。”
陈昭没接话，目光投向街道尽头。
前方灯火稀疏，一座破旧牌坊横跨路面，匾额上写着“东区”二字，字迹斑驳，像是被水泡过多次。风从缝隙里穿行，卷起几张烧剩的符纸，贴在墙角。
他知道，那里就是掌柜所说的“锈匣铺”所在区域。
也是鬼市真正危险的开端。
钟馗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手机屏幕上的红光微微闪烁，像是在提醒什么。
“我得回去了。”他说，“再待久点，魂体不稳定。”
陈昭点头：“回去吧。”
钟馗身影一闪，重新融入手机屏保。画面恢复成那幅红袍虬髯的武将像，只是眼角多了道细小的裂痕。
陈昭握紧手机，迈步向前。
刚走到牌坊下，他忽然停住。
背包里的假罗盘，轻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因为外部碰撞。
而是内部的腐骨粉，正在缓慢移动，像是受到某种引力牵引，朝着东区深处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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