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冰冷的东西——一种带着碾碎一切沉寂力量的本能。
刘黑心掂量着手中边缘锋利的碎砖，脸上横肉因残忍的兴奋而抖动。他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尤其对方还是个毫无反抗之力的残废。
“小杂种，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坏规矩！”他啐了一口，高高举起碎砖，对准无名那扭曲萎缩、根本无法动弹的左腿膝盖，就要狠狠砸下！
破庙里其他乞丐不忍地闭上眼，老乞丐发出绝望的哀鸣。空气中弥漫着血腥预期的压抑。
（团子：动手！杀了他！用那个力量！记忆里的力量！） 识海中，团子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疯狂冲击着无形的壁垒，那些属于蚀月的杀戮本能和恨意碎片，如同毒液般注入无名的意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灰芒，像活物一样，自无名眼底一闪而逝，并非射向刘黑心，而是精准地没入了他手中那块即将落下的碎砖！
“咔嚓！”
一声轻响，刘黑心手中那块坚硬的碎砖，竟毫无征兆地从中断裂！前半截带着他下砸的力道飞了出去，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出一道血痕，后半截则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变故突生！
刘黑心举着空荡荡的手，僵在原地，脸上狞笑凝固，三角眼里充满了错愕和茫然。怎么回事？砖头自己断了？
架着无名的两个打手也愣住了，手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
破庙内外，一片死寂。只有寒风穿过破洞，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无名依旧被架着，低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细微的、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声从他喉间溢出。
刘黑心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伤口，看到指尖的血迹，那股被冥王暗中催化的暴虐瞬间压过了疑惑，转化为滔天怒火！
“妈的！邪门了！还敢跟老子耍花样？！”他认定是无名搞的鬼，虽然不知道一个残废怎么做到的，但这更激起了他的凶性！“老子看你还有多少花样！”
他左右一看，猛地从旁边一个打手腰间抽出一根用来驱赶野狗的、手臂粗的硬木短棍！
“按住他！老子今天非要废了他不可！”刘黑心咆哮着，双手握紧短棍，带着风声，朝着无名的肩膀狠狠抡去！这一棍要是打实了，足以让一个健全壮汉骨断筋折！
（团子：不够！再来！杀了他们！） 团子在识海里尖啸。
无名猛地抬起头！
这一次，他眼底的灰芒不再一闪而逝，而是如同两点鬼火，在深邃的黑暗中幽幽燃烧！那眼神，不再是属于“无名”的纯净或死寂，而是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混杂着无尽冰冷与一丝戏谑的疯狂！
面对呼啸而来的木棍，他没有闪避——也无力闪避。
但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张开了嘴。
他的嘴唇无声开合，复刻着万古之前，混沌初开时第一道湮灭之音的轨迹。
没有声音发出，但一股无形的、带着混沌与湮灭气息的波动，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
“嗡——”
那根抡下的硬木短棍，在距离无名肩膀还有寸许距离时，好像撞到墙，猛地停住！紧接着，在刘黑心惊骇的目光中，坚硬的木棍从顶端开始，迅速变得灰败、干枯，然后……
“噗！”
化作了一蓬细腻的、带着焦糊味的木粉，簌簌飘落！
不仅如此，刘黑心握着木棍的双手，也像被烫到一般猛地弹开，掌心一片焦黑，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传来钻心的剧痛！
“啊！！”刘黑心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抱着双手连连后退，看向无名的眼神满是惊恐！“妖……妖怪！他是妖怪！！”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了！
那诡异的灰芒，那无声无息让木棍化为齑粉、灼伤刘黑心手掌的力量！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残废能做到的！
架着无名的两个打手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松开了手，连连后退，差点跌坐在地。
无名失去了支撑，软软地摔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他伏在地上，单薄的身体因为脱力和某种内在的冲击而剧烈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喘息。
但他依旧抬着头，那双燃烧着混沌灰芒的眼睛，死死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盯着惨叫的刘黑心。
（团子：对！就是这样！毁灭他们！） 团子兴奋地闪烁着，但光芒也透着一丝虚弱。刚才那一下，似乎也消耗了它不少力量。
刘黑心被那眼神看得心底发寒，恐惧压倒了一切。他顾不上掌心的剧痛，色厉内荏地指着无名，对吓傻的手下吼道：“走！快走！这地方邪门！这小残废是妖怪！”
他带头连滚爬爬地冲向庙外，那群打手也如梦初醒，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拼命逃跑。
破庙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无名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老乞丐和其他小乞丐们用看怪物的眼神。
无名眼中的灰芒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和空洞。他尝试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却因为脱力而再次摔倒。
老乞丐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颤抖着走上前，想要扶他。
无名却猛地一挥手，打开了老乞丐的手。他抬起头，看了老乞丐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残留的冰冷，有一丝属于“无名”的茫然，最终都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朝着破庙最阴暗的角落爬去，蜷缩起来，不再理会任何人。
（团子：无名哥哥……我们……赢了？） 团子的光芒也变得微弱，传递出困惑的意念。它不明白，为什么拥有了那么强大的力量，无名哥哥看起来却更……痛苦了？
无名没有回应。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因为强行引动一丝混沌本源而带来的、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剧痛，以及脑海中那些因为力量苏醒而更加清晰的、属于“蚀月”的疯狂低语。
善与恶的平衡，正在崩塌。
猎人们播下的种子，似乎长出了他们无法控制的东西。
冥府深处，冥王慵懒地挑了挑眉，感应到了那丝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混沌波动。
“哦？竟然提前苏醒了部分本源之力？看来这‘善’与‘绝望’的淬炼，比预想的……效果更好。”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了尘老儿，你的‘道果’，好像要提前变质了。”
而远在红尘仙府的了尘，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混沌自主苏醒？不可能！除非……”他掐指推算，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冥王！是你做了手脚？！”
棋盘之上，风云突变。
而身为棋子的无名（蚀月），在黑暗的角落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眼底，再无一丝迷茫。
只有冰冷的、深不见底的……
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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