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柚站在太后身侧稍后的位置,安静地垂着眼,仿佛只是个无关的旁观者。
皇帝威严的目光逐一扫过,问了家世姓名,略略点头,说了几句“端庄贤淑”、“宜室宜家”的场面话。
皇后亦温言勉励了几句。
太后脸上笑容更淡,只道:“既入了东宫,往后要好生服侍太子,谨守本分,为皇家开枝散叶。”
“是,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萧恪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又落在了白柚身上。
她今日穿着一身浅樱色宫装,外罩月白薄纱,乌发松松绾着,只簪了支碧玉步摇,清新得像枝头初绽的樱。
她微微歪着头,打量着那四位新妇,狐狸眼里是纯粹的好奇,如同在看什么新鲜景致,清澈见底,寻不出一丝一毫的黯然或怨怼。
皇帝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也瞥了白柚一眼。
见她神色坦然,甚至带着探究,心中那点因萧恪带人前来可能刺激到她的隐忧,悄然散去。
皇后端起茶盏,心中暗叹,这丫头,倒是沉得住气。
太后拉着白柚的手,轻轻握了握,像是无声的安抚。
白柚心中念头飞转。
花俞沢说,要塞一个自己人。
会是哪一个?
左首那位,身着水红织金襦裙,眉眼艳丽,身段丰腴,是户部侍郎的嫡女,看上去最为张扬。
右首那位,鹅黄衫子配碧色罗裙,容色清丽,气质温婉,是光禄寺少卿的妹妹,低眉顺目。
中间两位,一个穿着藕荷色宫装,瓜子脸,柳叶眉,瞧着弱质纤纤,是翰林院侍读的女儿。
另一个着艾绿色衣裙,圆脸杏眼,未语先带三分笑,是京畿守备的侄女。
个个家世不俗,容貌上乘。
白柚的目光在她们脸上逡巡,试图找出些微破绽,或是与花俞沢那隐秘势力可能关联的蛛丝马迹。
是那艳丽张扬的?或许便于传递消息,掌控东宫内帷?
还是那温婉清丽的?更不易引人怀疑?
或是那弱质纤纤或笑意盈盈的?出其不意?
萧恪将白柚那毫不掩饰的打量尽收眼底。她看得那么认真,那么……置身事外。
仿佛他纳妃,与她毫无干系,只是一场可供观摩的戏码。
他胸腔里那股闷痛又开始翻搅,昨夜她那些“永远得不到”的诅咒言犹在耳。
她是真的不在乎了?还是故作姿态?
“灵柚觉得如何?”皇帝忽然开口,语气温和,带着长辈考校晚辈般的随意,“太子这几位新妇,可还入眼?”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白柚。
萧恪的背脊几不可察地僵直。
白柚似乎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问她,眨了眨狐狸眼,脸上露出被问到后的惊讶和认真。
她仔细想了想,声音清脆坦荡:
“回皇上,几位姐姐都很漂亮,各有各的好看。太子殿下眼光真好。”
她语气真诚,听不出半分勉强,甚至带了点小女孩欣赏美好事物的纯粹欢喜。
皇帝眼中露出笑意,微微颔首。
太后也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
皇后看着白柚,心中暗赞,这份应对,这份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既全了礼数,又不失身份气度。
萧恪却觉得她那句“眼光真好”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心口最软处。
他宁愿看到她哭闹,看到她嫉妒,哪怕是一丝不悦也好过此刻这般全然的无谓。
他猛地攥紧了袖中的手,指尖掐入掌心。
四位新妇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与一丝不易觉察的复杂。
这位清乐县主,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非同寻常。
白柚答完,便乖巧地垂下眼帘,不再多看。
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那四位,暂时看不出谁是花俞沢的人。
但没关系,只要入了东宫,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萧恪不再看她,转向帝后,沉声道:
“父皇,母后,皇祖母,若没有其他吩咐,儿臣便带她们先告退了。”
皇帝挥了挥手:“去吧,好好准备明日之礼。”
“儿臣告退。”
萧恪带着四位女子行礼退出。
经过白柚身边时,他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终究没有侧目,径直离去。
殿内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宁和,只是气氛到底有些微妙。
太后将白柚揽到身边,温声道:“好孩子,难为你了。”
白柚依偎在太后怀里,声音软糯:“太后娘娘说什么呢,灵柚不难为,太子殿下娶妃是喜事呀。”
皇帝看着她依偎在太后怀中小鸟依人的模样,眼神柔和。
皇后也温言道:“灵柚懂事,皇上和母后也能放心了。”
萧恪带着四位新妇出了慈宁宫。
他脚步未停,径直朝东宫方向走去,对身后莺莺燕燕的环佩叮咚与细碎脚步声置若罔闻。
四位女子跟在后面,起初还保持着恭谨仪态,渐渐便有了微妙变化。
户部侍郎之女,名唤李嫣然,一身水红织金裙在这肃穆宫道间显得格外扎眼。
她眼波流转,盯着太子挺拔却冷漠的背影,忽然紧走几步,声音娇滴滴响起:
“殿下,臣女听闻东宫紫藤花开得正盛,不知……可否有幸一观?”
萧恪脚步不停,恍若未闻。
李嫣然脸色微僵,旁边着鹅黄衫子的温婉女子——徐若晚轻轻拉了她衣袖一下,低声道:
“姐姐,明日方是正礼,今日……怕是于礼不合。”
李嫣然甩开她的手,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不好再追上去。
另一位穿藕荷色宫装的女子林青芷,细声细气道:
“姐姐莫急,来日方长。”她说话时眼风却瞟着前方太子的背影,带着几分怯怯的仰慕。
最末那位圆脸杏眼的赵宝珠,依旧带着未语先笑的和气模样,只规规矩矩跟着走。
一路无话,气氛凝滞得让人心头发闷。
到了东宫门前,萧恪终于停下脚步,侧过身,目光冰冷地扫过身后四人。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甚至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漠然,看得四人心中一凛,慌忙垂下头。
“各自回安排的住处,安分待着。无事不得随意走动,更不得擅入前殿。”
“是,殿下。”四人齐声应道,姿态恭顺。
萧恪不再看她们,转身踏入东宫高高的门槛,身影迅速消失在朱门之后。
留下四位女子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李嫣然捏紧了手中绢帕,低哼了一声:“殿下……好生威严。”
徐若晚蹙着眉,轻声提醒:“姐姐,慎言。”
林青芷则望着那紧闭的宫门,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赵宝珠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温声道:
“几位姐姐,我们先去安顿吧,殿下许是……今日事忙。”
四人被宫人引着,分别安置在东宫后苑相邻的几处精致院落里。
李嫣然摔了桌上一个茶盏。
“好个清乐县主!”她胸口起伏,艳丽脸庞因怒气而涨红,“狐媚子!勾得殿下神魂颠倒,连正眼都不看我们!”
贴身宫女慌忙收拾碎片,低声劝慰:
“主子息怒,明日才是正礼,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李嫣然冷笑,眼中闪过厉色,“你没看见殿下在慈宁宫看她的眼神?还有她打量我们时那副样子!分明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沉淀下来,透出算计的精光。
“去,打听打听,殿下今晚……打算歇在何处?”
同样的问题,也在其他三处院落里,以不同形式被悄然提出。
徐若晚神色平静,只对心腹宫女低语:
“去,悄悄问问黄公公,殿下今日心情如何,晚膳可有什么特别吩咐?”
林青芷坐在窗前,轻声问身边人:
“你说……殿下会喜欢我这样的吗?”
赵宝珠则慢悠悠吃着宫女端上的点心,圆脸上笑容可掬,仿佛随口闲聊般问:
“太子殿下平日有什么喜好吗?比如……爱吃哪样菜,爱听什么曲儿?”
东宫前殿,书房。
萧恪独自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面前摊开一份北境边防舆图,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眼前晃动的,全是白柚那双清澈坦荡、不带丝毫阴霾的狐狸眼。
她看着他未来的妃妾,如同看花看景。
她说他“眼光真好”。
……
“啪!”
他猛地将手中一枚青铜镇纸掼在桌上,发出沉闷巨响。
候在外间的内侍吓得浑身一抖,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他闭上眼,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她踮脚吻他时,那空荡荡的温柔,和那句如毒咒般的话语。
萧恪睁开眼,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黄德海。”他声音嘶哑地唤道。
贴身大太监黄德海立刻躬身进来:“殿下。”
萧恪盯着案头跳跃的烛火,一字一句道:
“今晚,召李侧妃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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