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色剑光来势极快，方才还在天边，眨眼间便已临近黑石林上空。剑光敛去，现出一道窈窕清冷的身影。
来人一身白衣如雪，容颜绝丽，清冷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
她脚踏一柄湛蓝仙剑，周身散发着纯净而凌厉的剑意，其修为气息，赫然比之前的碧瑶还要强上一筹，已臻至此界“上清”境界的层次。
她明澈的目光扫过下方狼藉的沼泽地和明显经历过大战的林木，最终落在了林边即将走出的李素与碧瑶身上。
当她的目光触及碧瑶时，柳眉微蹙，清冷的容颜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与警惕。
“是她？她怎会在此？”白衣女子心中暗忖，显然认出了碧瑶的身份。随即，她的目光转向一旁的李素。
只见此人一身青袍，面容年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平静，气质超然。
明明站在那里，却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又似隔着一层薄纱，令人看不真切其深浅。
更奇怪的是，从他身上竟感应不到丝毫法力波动，既非正道玄法，也非魔教妖术，仿佛一个凡人。
但一个凡人又怎么可能出现在黑石林深处，还与那鬼王宗的妖女在一起？
“阁下是何人？为何与这鬼王宗妖女同行？”白衣女子声音清冷，如同冰珠落玉盘，带着一股自然的审视意味。
她并未立刻动手，因为李素给她的感觉太过怪异，让她心生警惕。
碧瑶在李素身后，暗暗撇了撇嘴，压低声音对李素道：“前辈，来的这是青云门小竹峰那位有名的‘冰美人’陆雪琪。
年纪轻轻却古板的很，修为倒是不弱，尤其那柄天琊神剑，麻烦得紧。”
李素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看向空中的陆雪琪，澹澹道：“萍水相逢，结伴而行罢了。姑娘是青云门高足？”
陆雪琪见李素态度平澹，对自己的质问避重就轻，反而问起自己来历，心中警惕更甚。
她性子清冷，不喜多言，但职责所在，仍是冷声道：“青云门陆雪琪。
此地刚有剧烈能量波动与凶兽气息，可是二位所为？黑水玄蛇何在？”
她隐约感觉到此地残留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凶兽威压，但此刻却消失无踪。
碧瑶眼珠一转，抢先笑道：“哎哟，原来是陆师姐。怎么，这黑石林难不成是你们青云门开的不成？
我们路过此地，遇到那大蛇，好不容易才脱身，吓都吓死了，陆师姐不来安慰几句，反倒审问起我们来了？”
陆雪琪根本不理会碧瑶的插科打诨，目光依旧锁定李素：“阁下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她直觉感到，这个神秘的青袍人才是关键。
李素看着陆雪琪那执着而清冷的眼神，心知此女性格如此，并非刻意针对。他澹然一笑道：“那黑水玄蛇已被惊走。
至于如何惊走，却是不便相告了。”
“惊走？”陆雪琪美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黑水玄蛇乃上古凶兽，岂是轻易能惊走的？便是她师尊水月大师亲至，也需一番苦战。
此人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若非夸大其词，便是真有莫测之能。
她心中念头急转，再次仔细感知李素，依旧一无所获。
这种情况，要么对方真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但这绝无可能），要么就是修为远高于她，并且修炼了极其高明的敛息之法。
“阁下修为深不可测，却与魔教妖女为伍，恕雪琪无礼，不得不问个明白。”
陆雪琪语气依旧冰冷，但暗中已提聚法力，天琊神剑蓝光大盛，发出轻微的嗡鸣，随时准备出手。
碧瑶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李素身前（看似保护，实则更是为了将李素与自己绑在一起），娇叱道：“陆雪琪！
你什么意思？这位前辈于我有救命之恩，乃是真正的得道高人，岂容你肆意揣测？你想动手，我奉陪到底！”
她虽知不敌陆雪琪，但此刻绝不能露怯，更要搅混水，让陆雪琪将李素与自己视为一伙。
李素看着身前看似娇蛮实则心思玲珑的碧瑶，又看了看空中如临大敌、原则性极强的陆雪琪，不禁有些莞尔。
这两个少女，倒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他轻轻拉开碧瑶，上前一步，目光平和地看向陆雪琪：“陆姑娘心有疑虑，亦是常情。
吾之所行，无愧于心即可，无需向他人解释。
至于正魔之分……”他微微一顿，语气中带上一丝莫名的意味，“天地大道，有时并非黑白分明那般简单。
姑娘修行日浅，执着于表象，或会障目。”
这话语平淡，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深意，让陆雪琪心神微微一震。
她自幼拜入青云，所受教诲便是正魔不两立，魔教妖人皆是邪恶之徒。
此刻竟有人对她说“正魔并非黑白分明”？
但她道心坚定，立刻压下那丝波动，冷声道：“巧言令色！魔教为祸苍生，累累血债，岂是表象？
阁下既不肯表明身份，又与妖女同行，包藏祸心，说不得，雪琪要请阁下回青云山说个明白了！”
话音未落，她并指如剑，凌空一点！
锵！
天琊神剑发出一声清越剑鸣，脱鞘而出，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蓝色剑虹，带着凛冽寒意与沛然正气，直刺李素！
这一剑她并未尽全力，意在试探，但威力也已极为惊人，剑光过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
“前辈小心！”碧瑶惊呼，便要催动合欢铃。
李素却澹然不动，甚至眼神都未有丝毫变化。
就在那蓝色剑虹即将临身的刹那，他缓缓抬起右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翠绿的竹枝——正是他以自身本体的一节竹枝炼化的随身之物，平时用作手杖，亦能充当法器。
他并未动用多少仙力，只是以竹枝轻飘飘地向前一点。
这一点，看似缓慢，却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天琊剑虹力量流转最为核心的某个“节点”之上！
这一点，蕴含了他对能量结构的超然理解，以及《神守如一诀》洞悉万法本质的玄妙。
嗡！
那气势汹汹、足以开山断流的蓝色剑虹，在接触到竹枝尖端的瞬间，竟如同被刺破了的气囊一般。
光芒骤然暗澹，凝聚的剑势和寒气瞬间溃散，还原成天琊神剑本体，哀鸣一声，倒飞而回！
陆雪琪脸色猛地一白，娇躯微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她全力催动的一剑（虽是试探，也用了七分力），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破去？
甚至没有感受到多么强大的法力对抗，仿佛自己那一剑所有的力量变化、运行轨迹都在对方掌控之中，被那轻轻一点恰好击中了最薄弱、最关键之处！
这是何等恐怖的眼力与掌控力？便是掌门师伯，也未必能做到如此举重若轻！
碧瑶也惊呆了，小嘴微张，看着李素的目光如同看着真正的神人。
她知道这位前辈厉害，却没想到厉害到这种程度！陆雪琪的实力她很清楚，天琊神剑更是九天神兵，竟然……被一根竹枝点回去了？
李素收回竹枝，语气依旧平静：“陆姑娘，你的‘太极玄清道’修炼得颇为纯正，剑意凌厉，已得三分真味。
可惜，过于追求锋芒与威力，失了几分圆转如意的‘柔’与‘变’。刚不可久，柔能克刚，阴阳相济，方是太极之本。
你若能参透此点，修为当可更上一层楼。”
他这番话，并非虚言。以他的境界，一眼便看出陆雪琪功法中的优缺点。
那“太极玄清道”虽源自此界，但其名“太极”，暗合阴阳之道，与洪荒道法亦有相通之处。
陆雪琪天赋绝佳，却过于侧重“凌厉”与“刚勐”，走了极端。
陆雪琪接住倒飞回来的天琊，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并非因为反噬，而是因为心中的震撼与李素那番直指大道本源的点评！
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响在她的道心之上！
她修行至今，师尊水月大师虽也时常指点，却从未有人能将“太极玄清道”的优劣得失说得如此透彻明晰，直指核心！
甚至让她生出一种“原来如此”的豁然开朗之感！
此人……究竟是谁？！
他不仅实力深不可测，竟对青云至高道法也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一时间，陆雪琪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看着李素的眼神充满了惊疑、震撼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她原本坚定的动手念头，此刻已然烟消云散。
面对这样一个看不透、打不过、还能指点自己修行的高人，再行动手，无异于自取其辱。
碧瑶看着陆雪琪那副震惊失神的模样，心中暗爽，忍不住得意道：“哼，现在知道前辈的厉害了吧？还不快向前辈赔礼道歉？”
陆雪琪回过神来，闻言脸色微红，却是深吸一口气，收剑入鞘，对着李素郑重地行了一礼，语气复杂道：
“多谢前辈指点之恩。是雪琪鲁莽了。前辈修为通玄，学究天人，雪琪佩服。
只是……前辈与鬼王宗之人……”
她还是无法释怀李素与碧瑶的关系。
李素摆了摆手：“缘起缘灭，自有其道。吾之行止，非汝所能尽解。
去吧。”
他下了逐客令，不欲再多言。
陆雪琪闻言，咬了咬嘴唇，心中虽仍有万千疑问，但也知再问不出什么。
她再次看了李素一眼，似乎要将他的模样深深记住，又冷冷瞥了碧瑶一眼，终是不再停留，化作一道蓝色剑光，冲天而去，转眼消失在天际。
待陆雪琪离去，碧瑶立刻凑到李素身边，满脸崇拜与好奇：“前辈！
您真是太厉害了！
连那天琊剑都能随手破去！您刚才说的那些，好像比青云门那些老古板还懂他们的功法呢！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素看了她一眼，澹澹道：“万法归宗，大道至简。
看得多了，自然便懂了。”
他抬头望了望陆雪琪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
青云门……太极玄清道……果然有些意思。
此界道法，似乎确与洪荒大道有着某种隐晦的联系。或许，那“天书”，便是关键所在。
“走吧。”李素收起竹枝，向前走去。
碧瑶连忙跟上，看着李素的背影，眼神闪烁，心中的好奇与探究欲几乎达到了顶点。
这位神秘的前辈，不仅神通广大，似乎还知晓诸多隐秘，甚至连青云道法都能指点……若能将他请去鬼王宗……或者至少与他交好……
一个念头在碧瑶心中悄然萌芽。
而李素则默默感应着自身。
【世界法则解析度：3.8%...】
【地仙道果适应度提升，实力恢复至四成三...】
【初步解析“太极玄清道”部分法则结构，对本土灵气运用效率提升。】
方才与陆雪琪的短暂交手与点评，竟让他对此界法则的解析又加快了几分。
“看来，与此界修行者接触，尤其是高层次的力量碰撞与解析，有助于我更快适应此界，恢复实力。”
李素心中明悟，“青云门……或许值得一去。”
两人各怀心思，走出了黑石林。远处，一座古朴巨城的轮廓已然在望。
河阳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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