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如同濒死巨兽的哀嚎，撕碎了“方舟”基地地下深处的宁静。一号研究大厅内，灯光疯狂明灭，将每个人脸上猝不及防的惊骇切割成破碎的光影。主控台上，所有显示屏的数据流如同脱缰的野马，变成一片混乱的雪花和乱码，刺眼的红色警告标识不断弹出，又瞬间被新的覆盖。
那枚用于测试的黑色金属球体，此刻已不再是冰冷的仪器，它仿佛活了过来，表面的幽蓝纹路如同燃烧的血管，光芒大盛，发出一种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与警报声交织成一首令人心智错乱的交响曲。它产生的吸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在不断加强，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要将林凡的精神、意识，乃至灵魂都彻底吞噬！
“切断能源！物理隔离！”陈远失去了惯有的从容，对着通讯器嘶声大吼，额角青筋暴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级别的能量失控意味着什么——这绝非他们预设的任何一种反应，这甚至超出了他们对“异能”的现有认知范畴！
几名反应迅速的研究人员试图冲上前去手动操作，但刚一靠近那黑色球体周围数米范围，就被一股无形的力场猛地弹开，重重撞在合金墙壁上，人事不省。
林凡处于风暴的中心。他感觉自己的头颅快要炸开，意识像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声音、无法理解的感知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撞着他的思维壁垒。
他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湮灭，如同烟花般绚烂而短暂；他“听”到了……某种跨越了亿万光年的、冰冷的、毫无情感的扫描波动；他“感受”到了……一种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如同背景噪音般存在的……“意志”？或者说，是某种宇宙尺度的“规则”运行轨迹？
而在这些宏大而混乱的信息流中，几个相对清晰的碎片，如同礁石般凸显出来：
—— 一个巨大无比、结构精密到令人窒息的环形人造物，静静地悬浮在深邃的虚空之中，它的一部分似乎已经破损，露出内部复杂到极点的结构，散发着黯淡的光芒。它给人的感觉，古老、残破，却又带着某种永恒不灭的威严。
—— 一双……或者说无数双……无法用“眼睛”来形容的感知器官，它们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如同观测显微镜下的细菌一样，穿透了层层维度与时空的阻隔，将一丝微不足道的注意力，投注到了……他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纯粹的、对未知变量的“好奇”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 最后，是一个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并非通过听觉，而是直接烙印在意识深处，使用的是他能够理解的语言（或者说，是他的大脑自行翻译成了他能理解的概念）：
“……坐标偏移……低熵聚合体异常……标记……观察序列提升……”
“呃啊——！”林凡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猛地抱住了头颅，七窍之中已然渗出了细细的血丝！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蚯蚓般凸起、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空间异能在他周身失控地波动，他身旁的空气开始扭曲，偶尔有细小的、黑色的空间裂缝一闪而逝，将附近的仪器桌面无声地切掉一角！
“抑制剂！高浓度镇静剂！快！”陈远看着林凡的状态和那偶尔闪现的、令他心悸的空间裂缝，脸色彻底变了。这已经不是研究，这是一场灾难！林凡的异能正在暴走，并且与那个该死的金属球产生了某种恐怖的共鸣！
一名医疗人员冒着被力场弹飞的风险，举起一支特制的注射枪，瞄准林凡的颈部扣动了扳机。一支装有莹蓝色液体的针剂精准地射中。
然而，足以瞬间放倒一头大象的高浓度镇静剂，注入林凡体内后，仅仅让他的颤抖停顿了不到半秒！他眼中的混乱与痛苦反而更加炽烈，那强行涌入的、来自未知源头的庞大信息，正在疯狂冲击着他的自我意识，要将他的人格彻底冲刷、覆盖！
“没效果！他的新陈代谢和神经抗性远超预估！”医疗人员惊恐地汇报。
“启动应急封锁程序！将整个大厅隔离！能量护盾最大功率！”陈远当机立断，他知道，必须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否则不仅林凡会完蛋，整个“方舟”基地都可能被这失控的能量撕碎！
厚重的合金闸门开始缓缓降下，一层淡蓝色的能量护盾在大厅四周升起，试图将内部的能量暴动封锁。
但就在闸门即将合拢的最后一刻，处于崩溃边缘的林凡，仿佛被那“标记”和“观察”的意念刺激到了最深的求生本能，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那枚造成一切的黑色金属球！
不是收纳！不是防御！
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被逼到绝境后的反击本能！
他调动起所有残存的、属于自己的意志力，混合着那失控的空间能量，不再是试图控制，而是——排斥！撕裂！
“给——我——断——开！！”
伴随着一声来自喉咙深处的、不似人声的咆哮，林凡双手猛地向前一撕！
没有声音，但所有人都感到心脏骤然一停！
那枚幽蓝光芒大盛的黑色金属球，与其周围扭曲的空间连接处，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强行掰开！一道细微却清晰可见的黑色裂痕，出现在球体表面！
嗡鸣声戛然而止！
幽蓝纹路瞬间黯淡！
强大的吸力如同潮水般退去！
林凡脱力般地向前扑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混着血水浸湿了地面，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剧烈摇摆。
大厅内的警报声停了下来，闪烁的灯光也恢复了稳定，只剩下仪器设备短路冒出的缕缕青烟和一片狼藉。
死寂。
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地看着大厅中央那个倒地喘息的身影，以及那枚表面多了一道裂痕、再无任何光泽的黑色球体。
陈远快步穿过正在消散的能量护盾，走到主控台前。屏幕上的数据流虽然停止了暴走，但留下的残余数据片段，却让他瞳孔再次收缩。那些能量频谱、信息编码模式……与他数据库中最深处、权限最高的那份关于“大洪水起源假设”的绝密档案中的某些记载，有着惊人的、令人不安的相似性！
他猛地转头，看向挣扎着试图爬起来的林凡，眼神无比复杂，充满了震惊、疑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
他之前只是将林凡视为一个拥有罕见空间异能的特殊个体，一个极具研究价值的“样本”。但现在，他似乎触碰到了更深层、更可怕的东西。这个年轻人的异能，恐怕不仅仅是“空间”那么简单！他的存在本身，或许就与这场席卷全球的“生态重置”灾难，有着某种未知的、直接的联系！
林凡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对上了陈远那双不再平静的眼睛。他虽然虚弱到了极点，但刚才那强行涌入的碎片信息，尤其是关于“标记”和“观察”的感知，让他对眼前这个“方舟”，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警惕。
陈远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稳，但其中的震颤却无法完全掩饰：“林首领，你……你刚才，感知到了什么？”
林凡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更带着一种洞悉了部分真相后的森寒：
“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或者说，你们……到底在寻找什么？”
“那场洪水……根本不是结束，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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