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死寂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点燃。
女帝沐婉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深潭般的凤眸死死盯着苏晨，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
震惊、挣扎、被巨大利益诱惑的悸动、以及对这毒计背后深远算计的惊悸。
苏晨描绘的场景，如同魔鬼的画卷在她眼前展开：
无数江南富商挥舞着银子粮单，只为换取一个让子孙摆脱商籍枷锁、叩开科举大门的“虚爵”。
江南五大世家看似铁板一块的统治基石下，因这虚爵而悄然滋生的野心与裂痕！
一个用商人阶层对“士”身份的渴望、用科举资格这看似公平的诱饵、用财富这把钥匙去从内部瓦解江南巨兽的绝户计。
心动！
巨大的心动如同毒藤缠绕而上！
只是一个虚爵，没有任何实权，没有一寸封地，没有一文俸禄。
只有一个好听的空头衔，和一项特殊权利，却能换来海量的银钱，救命的粮食。
以及在江南那片铁板之下……埋下无数颗名为“野心”和“离心”的种子。
女帝的指尖无意识地掐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
女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狂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最后的疑虑：
“此策……甚妙！”
“以虚爵之名，行恩泽之举！朕……只需一道圣旨。言明为广开才路，恩泽天下，特赐此爵，予商人子弟一个报效朝廷、光耀门楣之机。商人必感念皇恩。纵使五大世家也难在明面上指责。”
女帝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然五大世家岂会甘心？他们……定会从中阻挠，甚至暗中破坏。”
“阻挠？”苏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带着血腥气的弧度，眼神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蛇，“谁敢？”
“陛下，您太小看商人想翻身做‘士大夫’的决心了。”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执念，一种能让人倾家荡产、赌上一切的疯狂。”
“更何况……”
苏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大周法统，皇权威仪，此刻依旧在您手。”
“您是天子，您下的是圣旨，是金口玉言、是煌煌天宪。”
“只要您圣旨一下。昭告天下，江南那些商人就敢买，就敢拿着这圣旨当护身符。”
“五大世家……”
苏晨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
“没有一家，敢在明面上，站出来说——陛下，您这道圣旨不对，商人就该世代为奴，永不得翻身。”
“他们敢吗？他们若敢，那就是……公然藐视皇权，公然践踏朝廷法度。”
“更是站在了江南所有渴望改变命运的商人阶层的对立面。”
“商人或许一盘散沙，但当他们的‘通天之路’被明令阻断。当他们的‘翻身希望’被赤裸裸扼杀。”
“他们联合起来的怨气……”
苏晨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
“足以用一口唾沫。把任何一个世家淹死。”
“五大世家不傻，他们只敢在暗地里使绊子，绝不敢在明面上抗旨。”
女帝听着苏晨那斩钉截铁、充满血腥味的分析，只觉得一股寒气伴随着一股莫名的底气。
从脚底板升起，她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是啊！
圣旨！
皇权！
这是女帝目前唯一还能握在手里的大义名分，只要圣旨昭告天下。
江南商人就有了名正言顺的护身符和希望。
五大世家敢明着对抗吗？他们不敢，他们只能在阴沟里耍手段。
巨大的诱惑和一丝被点亮的希望，终于压倒了最后一丝疑虑。
“好！”女帝猛地一拍龙案！眼中燃烧起孤注一掷的火焰！
“朕……干了！”
“苏晨。这虚爵如何定价？”
终于到了最核心的环节！
苏晨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最精明的账房先生，闪烁着计算的光芒：
“陛下，不能太高。太高则曲高和寡！能买者寥寥！达不到聚沙成塔、分化瓦解之效。”
“也不能太低，太低则爵位泛滥。失了稀缺性，更显廉价，难以让买者珍视。”
“需得让江南中等商人咬咬牙，能掏得起。”
“让大商人觉得物有所值，甚至可以多买几个名额。”
苏晨略一沉吟，心中飞速计算着江南商人的普遍财力、粮食的市价以及他们为“翻身”愿意付出的代价底线。
“银子，三万两。粮食，三万石！”
“二者……缺一不可！”
“此为……一爵之价！”
女帝瞳孔微缩！
三万两白银！三万石粮食！
这价格对于一个毫无实权的虚爵来说，堪称天价。但想想江南那些富可敌国的盐商、丝商、茶商。想想他们为了一个“士”的身份可能付出的代价。
这个价似乎真的能让中等商人“咬咬牙”，让大商人“觉得值”。
苏晨仿佛看穿了女帝的心思，补充道：
“陛下！您要明白！他们买的不是这个空头爵位，买的是一个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
“买的是子孙后代从此摆脱商籍枷锁、跃入‘士林’的敲门砖。”
“三万两加三万石粮。对于世代经商的家族来说是代价。”
“但更是希望的投资，他们……会算这笔账。”
苏晨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算计：
“另外为确保那些买了爵位的商人子弟能真正参加科举，也为了避开江南贡院可能被世家把持的意外……”
“可加一条，凡购买此爵者其推荐子弟……”
“可选择在江北指定州府，如京师金陵、或赵、杨、韩三家势力稳固的州府参加乡试。”
“但……”
苏晨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需额外加付一万石粮食，作为异地科考之资。”
“好！”女帝眼中精光爆射，此计甚毒，甚妙。
加收一万石粮，既能再刮一层油水，又能给那些担忧江南科举被世家操控的商人一颗定心丸，让他们觉得钱粮花得值，花得。心！
“就依你所言！”女帝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然而。就在这计划即将拍板定案之际。
苏晨脸上的算计之色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苏晨抬起头，目光如同穿透了宫墙，直视着江南的方向。
“陛下此策……虽妙，但风险亦如影随形。”
“江南五大世家一旦得知此讯，其反应恐如火山爆发。”
“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明面上或许不敢抗旨。但暗地里……”
刺杀买爵商人，威胁其家族、操纵粮价、煽动士林清议，甚至勾结朝堂官员阻挠圣旨推行。”
“手段将无所不用其极，甚至……”
苏晨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危险：
“他们……可能铤而走险，直接举旗造反。”
“造反？”女帝心头猛地一凛！脸色瞬间煞白！这是她最深的恐惧！
苏晨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锋，带着一种洞悉全局的冰冷预判：
“但在我看来他们现在造反的几率很小很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女帝有点疑惑的问道
“为何？”
苏晨的目光扫过北方，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风雪弥漫的雁门关：
“因为雁门关外那十五万还在饿着肚子，替大周、替陛下您死死挡着突厥铁骑的边军将士。”
“他们……”
苏晨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石，砸在御书房的地面上：
“还没死完！”
“只要这十五万带甲之士还在……”
“江南那五头老狐狸，就不敢也舍不得。”
“轻易掀桌子。他们……会等，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比如雁门关破了，突厥铁骑踏破北境。朝廷焦头烂额，边军死伤殆尽。”
“那时才是他们……”
“真正……露出獠牙的时候！”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
女帝沐婉晴看着苏晨那张在灯影下显得格外冷静、甚至冷酷的侧脸。
听着苏晨那句“雁门关将士还没死完”的冰冷论断。
女帝沐婉晴只觉得有些心慌，拿着边关那十五万将士为赌注。
边关那十五万将士还在，江南就不敢反。
女帝也听懂了苏晨的意思，只要江南更反，十五万的将士，就会南下。
杀江南五大世家鸡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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