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那套以盐为刃、直插王氏心脏的狠辣计划，如同在御书房内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李道宗和杨缘海听得心神剧震，久久难以平静。
让江南买了虚爵的商人去卖盐。用朝廷的盐去冲击王氏的市场。
让那些依附于五姓、渴望翻身的商人，为了利益和前途，主动去挑战王氏的盐业霸权。
朝廷躲在幕后，坐收渔利。
这计策太毒，也太妙了
简直是驱虎吞狼、坐山观虎斗的绝户计。
李道宗忍不住低声道：“苏军师此计当真釜底抽薪，让江南商人去动王氏的命根子，让他们自己先打起来，朝廷坐收其利，高！实在是高！”
杨缘海也缓缓点头，眼中精光闪烁：“此法若成，王氏根基动摇，江南五姓联盟必生裂痕？只是……”
杨缘海眉头微蹙，看向苏晨，“此计关键在于如何将盐秘密交到江南商人手中？如何确保他们不被王氏立刻察觉是朝廷在背后操控？又如何确保他们不会反水？”
“问得好，”苏晨赞许地看了杨缘海一眼，这位刑部尚书果然心思缜密，“这就需要一条绝对可靠、且能完全撇清朝廷关系的暗线。”
苏晨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扫过李、杨二人：
“这条线必须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将盐从江北的作坊运到江南指定地点，交给指定的商人。”
“这条线必须能承受王氏最严酷的追查和反扑。一旦暴露，也绝不能牵连到朝廷。”
“这条线需要一个人。一个足够聪明、足够胆大、足够忠诚、且背景足够干净与朝廷明面无关的人。”
苏晨的目光最终落在杨缘海身上：
“杨大人，你在刑部多年，江北杨家更是根深蒂固这样的人有吗？”
杨缘海眼神骤然一凝！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绝对符合苏晨所有要求的人选。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有！”
“谁？”苏晨追问。
“下官堂弟——杨缘恒。”杨缘海声音斩钉截铁，“此人绝对可靠。”
“哦？堂弟？”苏晨眉梢微挑，“亲缘关系会不会太近？容易暴露杨家背景？”
“苏军师放心。”杨缘海解释道，“缘恒虽是我堂弟，但为人极其机警沉稳。他早年投身行伍，在雁门关韩震山家主帐下做了整整十年的斥候！。”
“斥候？”李道宗忍不住插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了然。
斥候，那是军中尖刀中的尖刀！探敌情、摸营寨、抓舌头、甚至深入敌后搞破坏。
非胆大心细、机变百出、且意志如钢者不能胜任！十年斥候这经历足以说明一切。
“正是”杨缘海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他精通伪装、潜行、情报传递！心思缜密，手段老辣。”
杨缘海接着说“更难得的是他是我杨家嫡系子弟，对家族、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看向苏晨，语气无比坚定：“只要家主（杨文远）点头，他必定赴汤蹈火，即便即便不幸被王氏擒获。下官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他宁死，也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嫡系斥候出身，十年……”苏晨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笃……笃……笃……
声音不大，却如同敲在御书房内每个人的心坎上。
女帝、李道宗、杨缘海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屏息凝神。
不敢打扰他的思考，他们知道，苏晨此刻的每一个念头，都可能关乎整个盐业计划的成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那单调而规律的敲击声在回响。
终于，敲击声停了。
苏晨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深潭，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断力。
苏晨看向杨缘海，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复杂、却又带着巨大诱惑的弧度：
“杨大人……”
“既然是你杨家嫡系子弟，又是如此难得的人才。”
“那……这桩天大的买卖交给你们杨家来做。”
“如何？”
“交……交给杨家？”杨缘海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晨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抛出了他的筹码：
“盐，朝廷提供提纯之法。”
“杨家负责秘密运输，秘密分销给江南那些买爵商人。”
“期限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江北、蜀地、乃至江南所有盐业专卖之权。”
“尽归杨家，朝廷只按斤抽成。”
“粗盐（品质等同王氏精盐）……朝廷以七十文一斤卖给你”
“精盐（苦味两分）以三百五十文卖给你。”
“其余利润……”
苏晨的声音带着巨大的诱惑力：
“尽归杨家所有，杨家可自行经营，自负盈亏，朝廷绝不干涉。”
“轰！”
如同惊雷在杨缘海脑海中炸响，二十年盐业专营权？
这这简直是泼天的富贵，足以让杨家一跃成为江北第一豪族，甚至……能与江南五姓在财富上一较高下。
巨大的惊喜如同狂潮般涌上心头，他几乎要脱口而出答应下来。
然而，苏晨的下一句话，却如同最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破了他狂喜的泡沫。
“只有一个条件！”
苏晨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死死锁住杨缘海的眼睛：
“杨家交出你们名下所有的田地、所有田契，全部上交朝廷归为官田”
“什么？”
杨缘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交出所有田地？这……这简直是釜底抽薪，断根绝户。
田地，是世家豪强安身立命、传承百代的根基、是命脉、是根本。
没了田地，杨家还是杨家吗？
杨缘海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晨。
看着那张年轻、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的脸。
盐利，泼天的盐利
换取杨家的命根子。
御书房内。
死寂无声。
唯有炭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女帝沐婉晴端坐龙椅之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盏，凤眸低垂，掩去了眼底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
好狠！
好绝！
这苏晨不仅要断王氏的根，还要借此机会斩断江北世家赖以生存的另一条根。
土地！
李道宗也震惊地看着苏晨，又看看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的杨缘海，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苏军师手段之狠辣，布局之深远，简直令人胆寒。
杨缘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苏晨，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交出所有田地换取二十年盐利……
这这到底是天大的机遇？还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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