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旋律还在骨头里震。
不是耳朵听见的,是血在里头爬。它像一根烧红的铁丝,顺着脊椎往上钻,顶进脑壳,搅得我眼前发白。我靠着墙,水泥地的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像摸过停尸房的铁板。手里攥着周明远那半块怀表,裂口割进掌心,疼,但我不敢松。它烫得离谱,又像活的一样,在我手心里一跳一跳,像是还连着谁的心跳——周明远的?我爹的?我已经分不清了。
胸口三处突突地跳,像有人拿小锤子从里头敲,一下一下,敲在命门上。那是【灵魂契约】的疤,当年在时间管理局底下刻进去的。每一道都换过一条命,改过一次时间线,撕过一次魂。现在它们烧起来了,金光从衣服底下透出来,在墙上投出蛛网似的影子,好像皮下面真有颗太阳在烧。
宝盒缩在口袋里,粉钻全灭了,一点声儿都没有。平时它吵得要死,像只嗑了糖的电子鹦鹉,现在却死得彻底。我伸手摸了摸,外壳冰凉,指尖刚碰上,它轻轻颤了一下——像是装死,又像是真快断气了。
“别睡!”我在心里吼,“现在省电?再不醒我拆了你当闹钟!”
没动静。连呼吸声都关了,装得特别真。
我咬牙,把左手那道疤对准怀表裂缝,慢慢蹭。七岁那年炸实验室留下的,玻璃划开皮肉,也把我跟“正常”两个字彻底割开。可这疤,现在成了钥匙口。刚才修裂缝时存下的【时间残响】还在神经里乱窜,像老录像卡带,断断续续回放着周明远这几天的影子——他在地铁站蹲着,暴雨里狂奔,站在b-13锈铁门前,抬头那一秒的迟疑。
可这残响,被那三个音搅乱了。频率歪得厉害,像八音盒走调,音不准,却偏偏有种怪秩序。短,冷,像启动指令,又像倒计时。
“得……同步……”我闭眼,压着心跳,一拍,一拍,往那旋律上靠。
咚、咚、咚。
不是心在跳,是更深的地方在应。像地底的钟摆,像宇宙开头那一声震。太阳穴突突,手指发麻,脚趾都蜷紧了。脑子像被绞肉机拉着走,一寸寸碾碎,又一寸寸拼回来。
突然,脑袋一炸。眼前白光炸开,耳朵里全是杂音,几百台收音机同时换台,新闻、童谣、警报、哭喊、笑……全混在一起,撕耳朵。我滑坐在地,指甲抠进瓷砖缝,劈了都不知道。冷汗顺着额角流,滴进眼睛,火辣辣地疼。
“警告……警告……”宝盒终于蹦出半句,声音像快断气的猫,“灵魂共振过载……神经损伤风险97.3%……建议终止……否则意识可能散了……”
“闭嘴。”我喘着,嗓子像磨了砂纸,“再响一句,我把你扔微波炉热三分钟。”
它真不响了。可能是吓的,也可能真没电了。
我继续按着怀表,拿那三道符文当锚,死死钉住意识。识海里三道光疯转,像盾牌,挡着一波波乱流。那旋律越来越清,三个音,来回转,像老密码,又像血脉里的呼唤。我忽然明白——这不是外头来的,是从我身体里长出来的,是我被删掉的童年。
然后,它开了。
记忆的门被撬开一条缝。不是画面,是声音——刺耳的警报,金属门关死的嘶鸣,还有……爸妈说话。声音像从水底冒上来,模糊,但熟。每个字都像钥匙,插进我脑子里锈死的锁眼。
“数据备份完成,b-13主容器已封。”
“倒计时启动,还剩五十九秒。”
“她不能知道……这把钥匙,得藏到最后。”
我猛地抽手,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后背湿透。心跳像被人攥住又松开,一下比一下重,像有只手在胸腔里捏我的心脏。这段记忆……我从没见过,可它熟得要命,像梦里听过千百遍,像每次半夜惊醒,耳边回荡的低语。
“林小满!”苏小雨冲过来扶我,声音发抖,“你脸白得跟纸一样!脑波乱得像毛线团!再这样下去你真成植物人了!你知道植物人连短视频都刷不了吗!”
我没理她,嗓子干得发不出声。张嘴,只挤出两个字:“b-13。”
“b-13?”猛牛瞪眼,像见了鬼,“那地儿封了十年,地图都删了!说是地下生物所,进去的没一个活着出来。官方说‘塌了’,可谁不知道,那下面关的东西……不该存在。”
我不说话,手抖得厉害,直接在地上划——b-13。又画了三个歪音符,像蝌蚪串成的暗号。指尖划地,留下浅痕,像某种老图腾。
苏小雨盯着那符号,瞳孔一缩,倒抽一口冷气:“等等……这频率……我见过!爸妈事故档案里那段解不开的音频,就是这调!技术科说是‘干扰’,可我一直觉得不对——它太整了,像……指令。”
我点头,喉咙发紧,像被什么卡住。
她翻包掏出那台烧了半截的平板,屏幕裂得像蜘蛛网,只剩左下角亮。手指划了几下,调出波形图。绿声波在跳,像条快死的蛇。她把音频和我画的音符比对,放大,调频。
“滴”——匹配成功。
完全重合。
“不是巧合。”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钥匙在叫。我爸妈……把它藏在b-13了。他们用声音当密码,用记忆当钥匙,而我……是唯一能听懂的人。”
话刚落,胸口一抽,像有根线从心口往外扯,生生拽魂。我闷哼,弯腰吐了口血——不是红的,是淡蓝,带荧光,滴在地上还亮,像液态星空。
“你吐的是啥?荧光笔水?”猛牛吓退两步,“还是你偷喝夜光鸡尾酒?”
我抹嘴,手抖得握不紧拳。这时,周明远走过来。他一直站在暗处,像块石头。没说话,从怀表夹层抽出一张黄纸,慢慢摊开。
是张手绘地图。纸旧得发脆,边角卷了,像从哪个几十年没开的档案袋里扒出来的。上面密密麻麻标着实验室分区、通风道、出口、能量核……b-13被红笔狠狠圈住,旁边一行小字——
“终钥归处”。
我盯着那四个字,呼吸停了半拍。
他啥时候拿到的?他一直知道?
“你爸妈交的备案图。”他声音哑,像砂石碾地,“当年最高机密,只有副局长和组长能看。陈锋……一直扣着原件,说‘防泄露’。可我知道,他在等一个能听懂那旋律的人。”
我抬头看他,眼眶发热。他没躲,只把地图递来,指尖发抖。
“你现在去,就是跳坑。”他说,“b-13不是实验室,是坟。当年进去的十二个,全成了‘回声体’——意识卡在时间缝里,重复最后一分钟。你爸妈……可能也一样。”
“可钥匙在等我。”我攥紧地图,纸边割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渗,“那旋律……它认我。它从我出生前就开始响了。”
宝盒突然“叮”一声,屏幕闪出粉字,像拼尽最后力气写的遗言:
【警告!检测到灵魂绑定最终阶段激活信号!】 【获取最后一把钥匙将触发不可逆灵魂剥离程序!】 【宿主存活率:41.2%】 【是否继续?Y\/N】
我盯着那个“Y”,笑了,笑得有点疯。
“你啥时候开始怕我死了?”我戳它,“上次许愿让老板穿裙子跳舞,你可没拦,还帮我p视频。”
它沉默两秒,蹦出新字:
【因为那次你最多社死。这次……是真死。】
屋里静得吓人。连墙角电子钟都停了,秒针卡在“12”,像在等判决。
猛牛低头搓手,指节咔咔响。他从不紧张,可现在烟都忘了点。苏小雨咬着嘴唇,眼圈红了,像已经看见结局。周明远的手一直按在怀表上,指节发白,像在压着什么要炸的东西。
我慢慢把手按上胸口。
三道符文瞬间亮起,金光炸开,像体内点着颗小太阳。钥匙的共鸣越来越强,和那三个音彻底合拍,一声声,敲在命门上,像某种老仪式开始了。
“我不去。”我轻声说,声音却像刀刮玻璃,“下一个被撕的,就是这世界。时间缝在扩,昨天市中心钟楼停了三分钟,地铁出现‘重叠站台’,有人看见十年前的自己。再这样,现实会像沙堆一样塌。”
没人说话。
我闭眼,听见心跳和符文共振,像战鼓,像号角,像远古的召唤。
坐标锁了。
终钥在等她。
我睁眼,把地图折好,塞进口袋。宝盒在口袋里轻轻震了下,像叹了口气。我拍了拍它:“别怕,这次我要是死了,就许愿让你当墓碑,天天替我骂路过的人。”
它没回,但屏幕灭前,闪过一行小字:
【……保重。】
我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步子稳。周明远看着我,忽然说:“我陪你。”
“你疯了?”苏小雨急了,“你不是说那是陷阱吗?”
“是陷阱。”他点头,抽出一把老左轮,枪管上刻着道裂痕,“可有些坑,得有人踩。而且——”他看我,眼神像淬火的刀,“我欠你父母一条命。”
猛牛咧嘴笑了,从背后抽出根钢管,缠着胶带:“那我也去。反正房租欠多了,再死一次也不差。”
苏小雨翻白眼:“你们一个个都中邪了?行!我去查b-13通风系统,至少别让你们一进去就憋死!”
我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胸口那根抽痛的线,好像松了点。
我掏出宝盒,按下确认。
【Y】
屏幕闪了闪,最后浮现一行字:
【灵魂绑定程序启动。最终钥匙坐标加载完成。】 【倒计时:72小时。】 【祝你好运,宿主。】
我塞回口袋,拉上外套拉链,走向门口。
风从走廊吹来,带着铁锈和旧纸的味道。
终钥在等她。
而她,终于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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