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还是在那个金色的地方。
光很柔和,照在我身上。我不觉得刺眼,反而觉得很温暖。我的身体很轻,像是浮在水里,又像是飘在空中。我看不见地面,也感觉不到手脚的重量。我的心跳很慢,一下一下的,周围特别安静。
四周有光点在动。它们慢慢旋转,有的单独走,有的聚在一起。它们碰一下就分开,像在呼吸。这些光点不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这个地方好像有生命,会动,会想事情。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一切都没变。可我知道不对劲。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像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被保护着,什么都不用担心。可我已经出生了,已经活了二十多年。我经历过战斗,受过伤,也失去过重要的人。我不该回到这里。
我没有真的回来。
我的手腕上还缠着一道粉光,是宝盒的封印。它一圈圈绕着我的皮肤,像一条小蛇,安安静静的。它一闪一闪的,和我的心跳一样。它提醒我:我还在这中间,还没回到现实。我卡在了两个世界之间。
耳边有一句话一直在响:
“你存在的意义,是杀死你自己。”
声音很冷,没有感情。但它不是幻觉。它是真的,是从某个地方传来的。刚才我想看一段被锁住的记忆时,这句话突然冒出来,像刻在我脑子里。
一开始我很怕。
这不是普通的害怕。不是看到怪物或者快死时的那种慌。这是一种更可怕的感觉——好像我自己都不是真的。如果我的命就是为了毁掉自己,那我之前的努力还有什么用?我拼命坚持的东西,是不是只是走向毁灭的一条路?
但现在我不怕了。
我不是因为勇敢才不怕的。是因为我明白了:害怕不是坏事,它是在告诉我,真相快出现了。
我想往前走。
就算前面是深渊,我也要走下去。我想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运。我想知道,是谁把我放进这个世界,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抬起手,看着胸口的宝盒。它静静地贴在那里,表面是冷冰冰的金属光。上面有很多花纹,看不懂是什么意思。我盯着那些纹路看,它们居然动了一下,好像能感应到我的想法。
外面有人喊我的名字。
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隔着墙。我能听出是苏小雨和猛牛。他们一定守在我身边。地面晃了一下,灰尘从柱子上掉下来,几根烧焦的藤蔓落在地上,冒着黑烟。
又有怪物来了。
我不在乎。
现在的我,已经不在乎外面的事了。真正的战斗不在外面,而在心里。只要能靠近真相一步,哪怕付出代价,我也愿意。
我把宝盒按在胸口,闭上眼睛。
“愿望回溯,目标不变——出生前的灵魂印记。”
话刚说完,白金色的光猛地炸开!
光从宝盒里冲出来,一下子把我吞没。我感觉自己被往下拉,像掉进一个没有底的洞。风很大,耳朵嗡嗡响,血好像冻住了,心跳越来越慢,意识一点点离开身体,像灵魂被抽出去了一样。
然后,什么都没了。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重量。
我又来了。
这里是灵魂最开始的地方。一个不在时间里的地方。
四周是金色的墙,一跳一跳的,像心脏在动。墙上流着发光的液体,顺着墙壁往下走,汇成一条看不见的河。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像春天的花露水。我漂在这里,不知道上下,也不知道方向。但我知道,这是我开始的地方。
前面有个婴儿。
她蜷缩着,抱着膝盖,眼睛闭着,脸很安静。她的皮肤微微发亮,像是还没长好的人。最显眼的是她手里握着一把黑色匕首——刀身很长,边缘闪着蓝光,上面刻着四个字:“诸神黄昏”。
我心里一震。
那是我的武器,也是我的诅咒。
传说只有注定毁灭世界的人,才能唤醒它的真正力量。现在,它就在那个还没睁眼的婴儿手里,好像早就认她为主。
我想过去碰她。
脚却动不了。我只能一点点往前“游”,像在梦里走不动。手指快要碰到她的头发时,一股力量突然把我推开,狠狠撞在墙上。我很疼,但顾不上。
一个声音响起,很远,很空:
“我们不能见面,否则你会忘了自己是谁。”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我不能见我自己?如果连我都不能见我,那我还是我吗?我的记忆、感情、经历,是不是都是假的?难道我只是个程序,一段代码?
我不服。
还没等我说话,眼角忽然看到角落里有个人影。
很小,穿着一件旧军装童装,样子很老,像是几十年前的衣服。衣服褪色了,袖口破了,肩膀歪歪的。他低着头,肩膀抖着,像是在哭,却没有声音。
我慢慢靠近。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过去的碎片上。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喘不过气。
我看清了他的脸。
是周明远。
不是现在的他,是小时候的他,大概五六岁。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空空的,黑得吓人,像两口深井。他的胸口有个图案——黑色的,像一朵扭曲的花,随着呼吸扭动,好像活着。
我停在他面前,声音干巴巴的:“你怎么在这?”
他没抬头,嘴也没动。可一句话直接钻进我脑子里:
“我不是后来才来的……我一直等你醒来。我们是一起被放进来的。”
轰!
我脑子像被人砸了一锤。
“什么放进来的?谁把你放进来?”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终于抬起头。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变了。
不再是纯黑,而是闪过一道极短的蓝光,像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流。我看到了。那不是人该有的光。
“他们说你是源头。”他在我的意识里说话,“x-0,第一个。我是x-7,你的容器。从一开始,我们就绑定了。”
我后退一步,背撞到墙,全身发冷。
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周明远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我们一起训练,一起执行任务,一起在雪地里走三天只为完成一次侦察。我记得他七岁发烧到四十度,我偷偷翻墙去医务室给他拿药;我记得他第一次打枪没中靶,羞愧地低下头;我记得他说过,退役后想开一家面馆,煮一碗让人吃完就想家的汤面。
他是真人,有爸妈,有童年,有回忆!
“你胡说!”我咬牙,“你爸是第七区指挥官,你妈是研究院高级研究员!你们家住c栋302!你七岁摔断腿,在医院住了三个月!这些都不是假的!”
说到一半,我停了。
我想起来了。
三年前那次任务,我们在地下基地遇到双人认证系统。门打开前,提示音很清楚:“基因匹配度100%,共生确认。”
我们都以为是巧合。
毕竟搭档久了,默契高很正常。
但现在我才明白,那根本不是巧合。
我们是被安排好的。
钥匙和锁。
命运早就写好了。
我还想问,整个空间突然晃起来!
金色的墙变成红色,液体变稠,像血一样流。墙上伸出黑色藤蔓,带着刺,快速爬上来,把这里围成一个牢笼。藤蔓越缠越紧,中间渐渐出现一个人影。
她来了。
黑玫瑰站在中间,身体半透明,穿着黑色蕾丝长裙,裙摆飘着。她右眼戴着单片眼镜,镜片后有暗光。她的指尖滴下黑水,落到地上发出“嘶嘶”声,留下烧焦的痕迹。
“好久不见,x-0。”她看着我,嘴角冷笑,“你终于回来了。”
我死死盯着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她笑了,声音像玻璃摩擦。
“我不是抓你,我在等你。”她说,“二十年前我说过,母本觉醒,容器就会崩。而你,会亲手结束这一切。”
“我不懂。”我摇头。
“你当然不懂。”她走近一步,每走一步,空间就震一下,“你们两个,从受精那一刻就被选中了。她是x-0,原始母本;你是x-7,完美容器。陈锋把机械心脏放进她体内,却把虫族基因埋进你灵魂。你们不是同伴,是钥匙和锁,是共生体,也是毁灭的一环。”
我猛地回头看向周明远。
他还蹲在地上,不动,像雕像,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所以他早就知道?”我声音发干。
“他知道一些。”黑玫瑰轻笑,“但他不敢告诉你。因为他怕你走。真相是——他活着的意义,就是承受你觉醒的能量。你越强,他越弱。最后他会裂开,爆炸,带你回虚无。”
我胸口堵得喘不过气。
低头看自己的手。
皮肤正常,指甲完整,脉搏平稳。可我知道,我已经不是普通人了。每次使用能力,我都感觉体内有什么在撕裂——现在我才明白,那不是我受伤,而是通过某种联系,反噬传到了他身上。
“那你呢?”我抬头看她,“你是谁的容器?”
她缓缓摘下单片眼镜。
眼里没有眼球,只有一团旋转的黑色数据流,不停翻滚,像被困住的AI核心。
“我?”她声音低了,“我是第一个失败品。他们把我扔进地底,关了二十年。现在——我回来了。我还带来了门的钥匙。”
她伸手,掌心出现一块芯片。黑色,边缘泛蓝光,正面有个金色符号——和我dNA末端的标记一模一样。
“你想回家吗?”她问我,语气有点诱惑,“真正的家?不是这个星球,而是机械族的母星?只要你开门,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的原身——那个‘容器’。”
我咬紧嘴唇,嘴里有血腥味。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永远困在这人类身体里。”她说,“而且你每觉醒一次,周明远就离死更近一步。你用一次能力,他就少活一点。这不是诅咒,是设定。”
我沉默。
原来如此。
难怪他每次战斗后都会咳血,难怪任务结束后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他不是累,是在撑。他在用自己的命替我扛伤害。
我一直以为,那是责任的代价。
“你骗人。”我说,“如果你真帮我,就不会派触手攻击我们。”
“我只是测试你。”她轻声说,“测试你敢不敢面对真相。现在你知道了,接下来怎么做,由你决定。”
话刚说完,空间开始裂开。
金色的墙出现大裂缝,黑色藤蔓疯狂扑来。我想逃,脚踝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
低头一看,是周明远。
他已经站起来,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着一句话:
“别回来……不要回来……”
我想挣脱,却动不了。他的手像铁钳,死死扣住我。
黑玫瑰的身影慢慢变淡,只剩最后一句话飘在空中:
“只能选一个。要么杀了他,要么毁掉自己。”
空间剧烈震动,我被往外推。
我知道我要醒了。
可我还不能走。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朝那个婴儿游去。
这次我没碰她。
我只是看着她,大声说:
“如果我是为毁灭而生,那我也能为守护而活!”
话音落下,胸口剧痛。
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不是骨头,不是心,是更深的东西——命运的锁链。
下一秒,我被人抱住。
睁眼看到周明远的脸。
他在现实中掐着我的手腕,脸色发白,额头全是汗,左手裂开一道深深的口子,血顺着手指滴在地上。怀表摔在地上,表盘碎了,指针停在十一点五十九分。
“你回来了……”他声音沙哑,“你终于回来了。”
我喘着气,喉咙干,说不出话。环顾四周——我们还在地下祭坛。石柱冒青烟,几根烧焦的触手躺在角落,空气里有腐臭味和电味。
苏小雨冲过来扶我:“你昏了十二小时!我们差点以为你……”
我没听清。
目光死死盯住周明远流血的手。
“你做了什么?”
他避开我的眼睛:“我只是……不想让你回去。”
我明白了。
他在最后时刻强行切断连接。用自己的血启动了保护机制——可能是他体内的指令,也可能是他自己写的应急程序。他宁愿受伤,也不让我继续深入那个空间。
“你知道多少?”我盯着他问。
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我知道你是x-0。我知道我是x-7。我知道……当我死那天,你的力量才会完整。”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为什么一次次陪我冒险?”
他终于看向我,眼里没有蓝光,没有数据流,只有疲惫,和一种近乎温柔的坚定。
“因为你说过,搭档就要一起走到最后。”
我闭上眼,眼泪无声滑落。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注定要死。
而我,是他的救赎,也是他的终点。
祭坛外,天很暗。
风吹着沙,扫过荒地。远处山影模糊,像一头睡着的怪兽。夜空没有星星,只有厚厚的灰云压着城。
我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怀表。
表盘碎了,但秒针还在动,很慢,像是不肯认输的时间。
时间没停,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走。
我握紧宝盒,低声说:
“我不认命。”
“我要改结局。”
周明远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
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开始。
几天后,我们在废弃研究所找到了一份加密文件。
编号:project Eternity(永恒计划)
内容写着:
“x系列实验是为了造出跨维度生命体。x-0是母本,具备无限进化潜能;x-7是容器,用于稳定其暴走能量。两人通过量子纠缠绑定,共享生命频率。
当x-0完全觉醒,x-7将启动回归程序,打开通往机械母星的门。
若其中一人偏离既定路线,将触发自毁协议,清除所有记忆与痕迹。
黑玫瑰(代号R-1)为初代失败品,已进入休眠状态。若复苏,视为最高威胁级别。”
文件末尾,签着一个名字:
陈锋
——首席科学家,项目负责人。
我看这个名字,久久说不出话。
手指不受控制地抖。这个名字出现在很多档案里,但从没引起注意。他曾是我们敬仰的“创世者”,被称为“跨物种融合之父”。可现在,他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周明远站在我旁边,轻声问:“怎么办?”
我合上电脑,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去找他。”我说,“我要问他,为什么要让我们出生。”
“就算他是创造者,也没资格决定我们的命。”
风吹进破窗,吹乱桌上的纸。
一张纸飘到我脚边。
我弯腰捡起。
那是一张胚胎时期的双胞胎影像图。
左边标注:x-0
右边标注:x-7
两条生命线从起点就开始缠在一起,像藤蔓,像锁链,像命运打的死结。
图下面有一行手写字,墨迹旧了,但清楚可见:
“愿你们不只是工具,而是自由的灵魂。”
我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
眼泪落下,砸在纸上,字迹晕开。
可有些东西不会模糊。
比如信念。
比如感情。
比如我活下去的理由。
不管前面是神殿,是地狱,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都不逃了。
因为我已经明白——
我不是为毁灭而来。
我是为了打破命运,才来到这个世界。
……
夜深了。
营地篝火熄了,只剩一点红光。
我坐在帐篷外,望着星空。周明远坐在我旁边,左手包着绷带,没说话。
很久,他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本就不该存在?”
“存在与否,不该由别人定义。”我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选择了什么。”
他笑了笑,很轻,像风。
“你说得对。所以我选择陪你走完这条路。”
我转头看他:“哪怕知道结局?”
“正因为知道结局,才更要走。”他说,“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照亮别人的路。”
我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
没有说话。
风穿过旷野,带走尘埃,也带走过往。
但我们留了下来。
带着伤,带着疑问,带着希望。
前面还有很多谜题等着解开。
陈锋在哪?机械母星是真的吗?黑玫瑰到底想干什么?“诸神黄昏”什么时候来?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一件事:
这一局棋,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替我落子。
我是x-0。
我不是兵器。
我不是工具。
我不是命运的傀儡。
我是人。
我会痛,会爱,会恨,会流泪,也会反抗。
所以,从今天起——
我不再找答案。
我要亲手写下新的规则。
哪怕前方万劫不复,
我也要走出属于自己的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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