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拉的金牙在晨光中不住地打颤,发出细微的声。她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眼前这个银发少年——就在昨夜,她还亲手用鞭子在这具瘦小的身体上留下新的伤痕;就在今晨,她还盘算着卖了他能换多少金币去赌场挥霍。
林...她嘶哑地重复这个名字,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这个被她称作的少年也是有名字的。喉咙里突然涌上一股腥甜,她这才发现自己把嘴唇咬出了血。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看见自己穿着北境军团的制式铠甲,胸前别着人民献上的野花;她看见绞索勒进脖子的瞬间,眼前闪过那些被她拯救过的村民面孔;她又看见这半个月来,自己是如何笑着看莎姬把滚烫的麦酒浇在这个孩子背上。
为什么...尤拉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指甲在地面上抓出几道血痕,我们那样对你...你明明可以看着我死...
林停下脚步,晨光从他背后照进来,银发边缘泛起一层朦胧的光晕。他微微侧头,灰色的眼睛平静得像暴风雨过后的海面。
不是你求我救你的么?
这句话像柄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剖开尤拉的心脏。她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石板上。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全部苏醒——第一次勒索商队时对方孩子的哭声,把病弱的老人推下悬崖时感受到的轻松,看着林在拍卖台上自己的欢愉...
啊...啊啊...尤拉发出野兽般的呜咽,佝偻着身子干呕起来。胃里空无一物,只有酸水和血丝挂在嘴角。她跪趴在地上,额头抵着林鞋尖前的石板,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绞刑架上的铁枷。
林沉默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女盗贼,此刻像条丧家犬般蜷缩在自己脚下。他弯腰拾起尤拉掉落的匕首,刀柄上刻着北境军团的狼头徽记——已经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了。
码头在招搬运工。林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响在尤拉耳边,不问出处。
这个消息也是林昨天在被她们押送时偶然瞥见的。
尤拉猛地抬头,肿胀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睁大。她看见少年指向窗外——晨雾中的码头若隐若现,几艘货船正在装货。这个画面如此平凡,却又如此神圣,就像绝望中的一缕微光。
剩下的...林将匕首插回尤拉腰间的皮鞘,就看你自己了 。
当银发少年转身离去时,尤拉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她跪直身体,布满老茧的双手颤抖着举向天空,然后重重磕下第一个响头。
额头撞击石板的闷响在空荡的黑市里回荡。鲜血立刻从伤口涌出,顺着她扭曲的面庞流进嘴里。咸腥的味道让她想起北境雪原上,那个为她挡箭的老兵临死前喷在她脸上的血。
咚!!
第二个响头磕得更重。尤拉的金牙崩飞了出去,在地上弹跳几下后滚进阴影里。她眼前闪过林被她们按在地上灌酒时平静的眼神,想起他明明可以逃走却选择帮她们通过关卡,又想起刚才他站在拍卖台上时背脊挺直的姿态——那姿态让她想起自己曾经发誓要守护的军旗。
咚!!!
第三个响头让尤拉几乎昏厥。鲜血糊满了她的脸,流进眼睛里让视线一片血红。在这片血色中,她看见那个银发少年远去的背影——如此瘦小,却又如此高大,仿佛传说中持剑斩断罪恶锁链的幼神。
林...大人...尤拉沙哑地呼唤着,染血的手指在地上抓出五道蜿蜒的红痕。码头的汽笛声隐约传来,像是新生的号角。在她模糊的视线里,少年最后一丝银发也消失在晨光中,只余下地上一串小小的、带血的脚印,证明这场救赎并非幻觉。
尤拉瘫软在地上,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晨光中。她颤抖着摸向地上的匕首,刀刃上映出她扭曲的脸——那已经不像是人类的面容,而是一张被悔恨腐蚀的面具。
远处传来海鸥的鸣叫,码头的汽笛声隐约可闻。尤拉用匕首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连同那颗金牙一起,放在三个血印中央。当她踉跄着站起来时,背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晨光越来越亮,照在石板上的血迹上,反射出诡异的红光,就像多年前北方战场上,那面被夕阳染红的军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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