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却照不进苏清沅眼底的死寂。她睁着眼睛躺了一夜,手心空荡荡的 —— 那一小块从父亲镰刀上刮下的铁锈,被她攥了整整一夜,指尖早已麻木,却还是舍不得松开。可当她清晨醒来时,指尖的粗糙触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冰凉的空荡。
“铁锈……” 她猛地坐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掀开被子,跪在地板上,双手在床单、枕头、甚至床底的缝隙里疯狂摸索。阳光从缝隙中漏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却照不到那一小块微不足道的铁锈。
她记得昨夜靠在窗边时,为了擦眼泪,曾下意识地松开过手。或许是那时,铁锈从指间滑落,掉进了窗缝里,又或许,是被风吹到了某个看不见的角落。可无论她怎么找,都再也摸不到那熟悉的、粗糙的触感。
“最后一点…… 就剩最后一点了……” 苏清沅瘫坐在地板上,双手撑在冰凉的地面上,眼泪无声地掉落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母亲的旧衣服被扔掉了,小远的橡皮碎片弄丢了,现在连父亲的铁锈也找不到了 —— 她与家人最后的、微弱的联结,终于还是断了。
房门被敲响时,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佣人端着早餐走进来,看到她瘫坐在地上的样子,还有散落在床边的枕头和被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苏小姐,您…… 您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清沅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佣人,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片:“你看到一块铁锈了吗?很小,有点粗糙,可能掉在房间里了。”
佣人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没…… 没看到。昨天打扫房间的时候,没发现什么铁锈。苏小姐,您要是实在找不到,我可以帮您一起找……”
“不用了。” 苏清沅打断她的话,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街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像一群没有灵魂的木偶,在城市里穿梭。
她想起父亲的镰刀,想起父亲在麦田里挥舞镰刀时,阳光洒在刀刃上的样子;想起父亲用镰刀给她削过的木棍,教她在麦田里追兔子;想起父亲临终前,可能还握着那把镰刀,想着能再给她做一顿饭 —— 可现在,连从镰刀上刮下的一小块铁锈,她都没能守住。
“我真的…… 好没用啊。” 她小声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很快就消散在房间里。
接下来的几天,苏清沅彻底停止了反抗。语言老师来上课,她就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不管老师说什么,她都不回应;佣人送来饭菜,她就机械地吃几口,然后把剩下的饭菜放在那里,直到佣人来收拾;顾沉舟打来电话,她要么不接,要么接了也不说话,任由电话那头传来他冰冷的声音,然后默默挂断。
她不再找任何与家人有关的东西,也不再想苏家村的事情,甚至连林晓和顾忠的消息,她也不再追问。因为她知道,追问了也没用,顾沉舟不会告诉她真相,而她,也没有办法去证实。与其在一次次的希望和绝望中挣扎,不如彻底麻木,彻底放弃。
一周后的一个下午,顾沉舟突然出现在别墅里。他推开苏清沅的房门,看到她坐在窗边,眼神空洞地看着外面,房间里一片狼藉 —— 散落的书本、没吃完的饭菜、堆在椅子上的衣服,像一个被遗弃的垃圾场。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 顾沉舟走到她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我让你学语言,让你适应这里的生活,不是让你像个疯子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苏清沅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看着窗外。
顾沉舟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看着自己:“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苏清沅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看着顾沉舟,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杀了我,还是把我永远关在这里?”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顾沉舟松开她的肩膀,冷笑一声,“我要让你活着,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灵魂一点点腐烂,让你永远活在绝望里,为你家人当年的所作所为赎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扔在苏清沅面前的桌子上。照片上是苏家村的老房子,房子已经被推倒了,只剩下一片废墟,旁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拆迁重建” 的字样。
“这是我上周派人去苏家村拍的,” 顾沉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你的老房子已经被拆了,你父亲的墓碑也被迁走了,现在的苏家村,已经没有任何跟你有关的东西了。你就算回去,也找不到你的家了。”
苏清沅看着照片上的废墟,心里没有任何波澜,既不难过,也不愤怒,只是觉得很平静。她想起苏家村的老房子,想起在老房子里度过的日子,想起父母和小远在老房子里的笑容 —— 这些回忆,像一场遥远的梦,现在,连梦的载体都没了,她再也没有理由去怀念了。
“你满意了?” 她看着顾沉舟,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没有家了,没有任何念想了,你终于可以放心了,对吧?”
顾沉舟看着她的样子,心里突然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却很快又被冷漠取代。“满意?” 他冷笑一声,“我要让你永远记住,你今天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你家人当年欠我的!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摆脱这一切!”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房间里又恢复了死寂,只剩下苏清沅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她拿起桌子上的照片,看了一眼,然后慢慢放在地上,用脚轻轻踩了踩。照片上的废墟被踩得变形,像她早已破碎的人生,再也拼不起来了。
她走到床边,躺下,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回忆,没有痛苦,也没有绝望,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她知道,她的灵魂已经彻底死寂了,她的人生,也已经彻底结束了。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像一首悲伤的挽歌,诉说着她的苦难和绝望。可她再也不会哭了,也再也不会难过了。因为她知道,哭了也没用,难过了也没用,她能做的,只有在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里,继续麻木地活下去,直到被彻底吞噬的那一天。
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最后彻底陷入黑暗。苏清沅躺在黑暗里,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动不动。她的呼吸很轻,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止。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只知道,她的世界,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黑暗的深渊,再也没有任何光亮,再也没有任何希望。而她,只能在这片深渊里,永远地沉沦下去,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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