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洞的阴冷与血腥气仿佛还黏在衣襟上,挥之不去。裘千尺临死前的呐喊——“她是公主!是后周唯一的血脉!”——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沈清弦的心头。她摩挲着胸前那枚温润的芙蓉玉坠,这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如今却成了揭开身世之谜的关键信物。
“菩提书院……”她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带着茫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那里,或许有关于母亲“阿萝”更多的往事。
萧寒递过一个水囊,目光在她苍白却坚毅的侧脸上停留一瞬。“裘千尺拼死护你,所言应当不虚。这菩提书院,必须去。”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杀父仇人线索虽又中断,但保护沈清弦、追寻龙雀鼎与天龙令真相,已成为他当下更明确的目标。
段逸清理着折扇上的灰尘,接口道:“菩提书院……这名字,小僧倒是有些印象。”他蹙眉思索,“据传是前朝一位大儒为避战乱所建,位于嵩山深处,极少与外界往来,以藏书丰赡、学风自由着称。但近百年来已近乎隐世,具体方位,知之者甚少。”
嵩山!至少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慕容霜此番失利,绝不会善罢甘休。”萧寒眼神锐利,“她已知清弦身份,必会以此大做文章。我们必须尽快赶到菩提书院。”
三人稍作休整,立刻启程,一路向西南,直奔嵩山。沿途果然听闻江湖上已有流言蜚语悄然散播,说什么“前朝公主携重宝现世”、“得公主者得天下”,引得一些宵小之辈蠢蠢欲动,但都被萧寒与段逸联手轻易打发了。然而,更大的风暴,显然还在酝酿。
数日后,三人抵达嵩山脚下。但见群山连绵,林深雾重,寻找一个近乎传说般的书院,无异于大海捞针。
段逸动用了大理在中原的一些隐秘人脉,几经周折,才从一个隐居多年的老樵夫口中,得知了一条模糊的路径——沿着少室山后一条近乎荒废的“忘忧谷”深入,见到三棵呈“品”字形生长的千年古松后向西,或许能窥得书院门径。
路径崎岖险峻,几非人迹能至。三人施展轻功,在密林绝壁间穿行良久,方才依言找到那三棵标志性的古松。向西再行数里,拨开层层藤蔓,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片依山而建的建筑群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白墙青瓦,古朴清幽。山门并不气派,只在一块天然巨石上,以遒劲的笔法刻着四个大字——菩提书院。字迹历经风雨,已有些模糊,却自有一股沉静超然的气韵。
然而,这份宁静之下,却透着一丝不寻常。山门前竟无人值守,空气中隐隐飘来一丝极淡的、混合着墨香与……血腥气的味道!
萧寒与段逸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萧寒将沈清弦护在身后,手握断剑剑柄,当先一步,悄无声息地潜入书院。
书院内静得可怕。庭院、回廊、书斋……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唯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但地上、墙上,却偶尔可见零星的血迹和打斗的痕迹!
“看来,有人比我们早到了一步。”段逸压低声音,折扇已握在手中。
沈清弦心头发紧,难道慕容霜的动作如此之快?还是另有势力?
三人谨慎地向书院深处探去,最终来到一座最为宏大的建筑前,匾额上书“藏经阁”。阁门虚掩,那血腥气正是从此处传出。
萧寒示意沈清弦和段逸戒备,自己猛地推开阁门!
阁内景象,令人触目惊心!
数十名身着书院服饰的弟子和先生模样的长者,或坐或卧,聚集在阁楼中央,人人带伤,面色悲愤。地上还躺着几具尸体,看衣着,竟是朝廷官军的制式!而与之对峙的,是另一群手持兵刃、神色惊惶的官军,被书院子弟们以身体和桌椅堵在了角落,双方显然经历过一场惨烈搏杀。
听到门响,双方都紧张地望来。书院众人看到是三个陌生面孔,更是绝望。而那伙被困的官军头目,一个留着鼠须的将领,却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喊:“外面的!可是来接应的?快助本将军拿下这些叛逆!”
叛逆?萧寒眉头紧锁。
这时,一位须发皆白、手臂受伤流血不止的老先生挣扎着站起,他虽狼狈,眼神却清正凛然,厉声道:“胡说!我菩提书院避世百年,只问学问,不问世事,何来叛逆之说!是你们这些鹰犬,不由分说闯入院中,便要搜查抓人,更是污蔑我院庇护前朝余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前朝余孽!果然是为了沈清弦而来!消息竟然已经传到了朝廷!
那鼠须将领见萧寒三人不为所动,眼珠一转,又喊道:“那前朝公主沈清弦就在附近!谁能拿下,朝廷重重有赏!还有她身边那个契丹杂种萧寒,乃朝廷钦犯!”
此言一出,萧寒眼中杀机暴涨!
而书院众人则是一片哗然,目光惊疑地落在沈清弦身上。
就在这时,沈清弦深吸一口气,缓缓取下了帷帽,露出了清丽绝俗却带着毅然之色的面容。她上前一步,无视那些官军,对着那位受伤的老先生,盈盈一拜:
“晚辈沈清弦,家母名讳‘阿萝’,临终前留下这枚玉坠,言及书院或可解惑。”她举起那枚芙蓉玉坠,“无意连累书院,实乃情非得已,望先生恕罪。”
那老先生看到玉坠,浑身剧震,老泪瞬间涌出:“芙……芙蓉玉坠!你……你真是阿萝小姐的女儿?!老朽郭崇山,乃书院现任山长,曾受柴夫人大恩,守护书院,以待故人啊!”他竟是裘千尺临终前提及的“郭”姓之人!
身份确认,郭山长再无犹豫,对着书院众人悲声道:“诸位同门,弟子!此乃故主之后,并非叛逆!朝廷无道,构陷忠良之后,我等读书人,岂能坐视不理?!”
“守护书院!保护小姐!”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顿时群情激昂。这些看似文弱的书生,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血性与团结,再次握紧了手中作为武器的戒尺、镇纸,怒视官军。
那鼠须将领见势不妙,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等着大军压境,踏平你这破书院!”
萧寒一步踏出,断剑遥指那群官军,声音冰寒刺骨:“你们,没有机会回去报信了。”
段逸叹了口气,折扇轻摇:“阿弥陀佛,小僧今日,怕是要破戒了。”
战斗几乎在瞬间爆发,却又在瞬间结束。面对暴怒的萧寒、武功卓绝的段逸以及同仇敌忾的书院子弟,这伙本就已成惊弓之鸟的官军,毫无反抗之力,很快便被尽数制服,捆缚起来。
危机暂解。郭山长顾不上处理伤口,激动地引着沈清弦三人来到藏经阁内一间密室。
密室中别无长物,只有一幅保存完好的女子画像。画中女子巧笑嫣然,眉眼间与沈清弦有七分相似,衣襟上,正佩戴着那枚一模一样的芙蓉玉坠。
“阿萝小姐……”郭山长老泪纵横,对着画像深深一拜,然后转向沈清弦,语气沉重而急切,
“小姐,朝廷已知你身份,此地不宜久留!老朽必须立刻带你去看一件东西——你母亲留下的,关于‘龙雀鼎’真正埋藏之地的……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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