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照影
弩箭破空的尖啸撕裂了战场上的厮杀声。
萧寒的重剑正格开劈向段逸的弯刀,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他听见沈清弦那声撕心裂肺的“萧寒”,回眸的瞬间,只看见一点幽蓝寒光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那箭太快,太毒,太决绝。
“相思尽”——见血封喉,无药可解。他曾亲眼见过沈清弦用此箭射杀一头疯虎,虎跃半空便已毙命。
而此刻,执箭的人是慕容霜。是那个曾在菩提树下与他共许终身的少女,是那个昨夜还为他挡箭奄奄一息的战友,是那个他以为早已冰释前嫌的故人。
时间仿佛被拉长。他看见慕容霜苍白的脸,看见她扣动弩机时颤抖的手指,看见她眼底翻涌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她真的要杀他。
这个认知比箭矢更冷,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血色罗网
预想的剧痛并未传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素白身影猛地撞开他。段逸用尽最后力气扑来,那支“相思尽”狠狠钉入他的右肩!
“呃!”段逸闷哼一声,伤口周围的血肉瞬间泛起诡异的幽蓝色,整个人软软倒下。
“段逸!”沈清弦挣脱束缚,扑过去金针连闪,封住他心脉要穴,声音带着哭腔,“你为什么……”
段逸唇色乌青,却勉力扯出一个笑:“欠你的……这次……还了……”
高台之上,赵构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慕容霜!你竟敢——”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慕容霜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架小巧手弩,这一次,冰冷的箭镞稳稳对准了皇帝本人!
“陛下,”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高台,“让你的人都住手。否则,”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我不介意让这‘相思尽’,也尝尝龙血的滋味。”
禁军骚动起来,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萧寒扶住昏迷的段逸,重剑横胸,目光如利刃般刮过慕容霜的脸:“你到底是谁的人?”
慕容霜没有看他,依旧死死盯着赵构:“放他们走。我留下。”
赵构脸色铁青,眼中惊疑不定:“慕容霜,你可知背叛朕的下场?你慕容全族……”
“全族?”慕容霜忽然笑了,笑声凄厉,“我父亲,我兄长,早在三年前就被你秘密处决!那些所谓的‘被囚族人’,不过是你找来的替身!你用一堆死人逼我为你卖命三年,赵构,你好狠毒!”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连沈清弦都忘了哭泣,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个红裳猎猎,仿佛随时会燃烧起来的女子。
原来她所有的“背叛”,所有的“不得已”,都建立在一个早已不存在的谎言之上。她活在怎样的地狱里?
赵构眼神阴鸷:“即便如此,你现在又为何反水?为了萧寒?”
慕容霜终于看向萧寒,那一眼,复杂得如同承载了她一生的重量。有爱恋,有悔恨,有释然,最终归于一片沉寂的冰原。
“不,”她轻轻说,“为了我自己。”
话音未落,她扣动了扳机!弩箭并非射向赵构,而是射向高台支撑旗杆的绳索!
“轰隆——”
巨大的帅旗连同沉重的旗杆轰然砸落,引起一片惊呼和混乱。
“走!”慕容霜对萧寒厉喝,同时袖中滑出数颗烟丸,狠狠砸向地面。
浓烟瞬间弥漫了整个高台。
菩提证心
烟雾中,喊杀声、惊呼声、兵刃碰撞声乱成一片。
萧寒没有犹豫,抱起段逸,拉起沈清弦,凭借记忆向高台边缘突围。重剑挥舞,砍翻几个试图阻拦的禁军。
“慕容姐姐……”沈清弦回头望向浓烟深处,满眼是泪。
“她不会跟我们走了。”萧寒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波澜。他了解她,当她选择用这种方式为他们开路时,就已决意留下,与她的仇恨和过往同归于尽。
他们刚冲出烟雾,却见高台之下,局势再变!
本该重伤垂死的兀术,竟率领着一支精锐的契丹骑兵,如一把尖刀撕开了禁军的包围圈!而带领这支骑兵的,赫然是应该远在太行山的几位长老!
“萧寒!这边!”兀术浑身浴血,却战意昂扬,“妈的,慕容那丫头传来的消息真够及时的!”
萧寒瞬间明了。慕容霜昨夜假意投诚赵构,不仅是为了获取信任救出灵素婆婆,更是将赵构的布防和进攻计划,通过隐秘渠道传回了己方大营!她早已布下今日之局!
“轰!轰!”
赵构阵营的后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冲天而起,那是粮草囤积的方向!
混乱中,萧寒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高台。
烟雾稍散,只见慕容霜独立于高台边缘,红裳破碎,身上插着好几支箭矢,仿佛一只折翼的蝶。她手中紧握着一张燃烧的牛皮图纸——那是赵构最终的兵力部署图。
她也正望着他。
隔着尸山血海,隔着烽火狼烟,隔着整整一个错付的青春和无法回头的人生。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他,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
如同许多年前,太行山下,菩提树旁,那个不谙世事的红衣少女,回头对他展露的,纯然而明媚的笑容。
然后,她向后一仰,如同一片飘零的红叶,从高高的台上一跃而下。身影瞬间被下方的战火与混乱吞没。
萧寒的心脏,在那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萧寒!快走!”沈清弦用力拉他。段逸的毒不能再拖了!
萧寒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冰冷的决绝。重剑指向敌军最薄弱处,声音嘶哑却如金石交击:
“突围!”
未尽之局
凭借着慕容霜用生命换来的情报和制造的混乱,以及外围援军的接应,萧寒一行人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暂时退入雁门关附近的一处隐秘山谷。
简陋的营地里,气氛沉重。
沈清弦用尽毕生所学,结合灵素婆婆清醒时口述的几个方子,终于勉强压制住段逸身上的“相思尽”之毒,但他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
灵素婆婆坐在角落,神情复杂地看着忙碌的沈清弦和沉默擦拭重剑的萧寒。她身上的蛊毒虽解,但元气大伤,更深的是内心的冲击。她一生忠于前朝,却差点成为仇人利用来杀害旧主的工具。
“婆婆,”沈清弦处理好段逸的伤势,走到她身边,轻声问,“您之前说,黑风隘有解蛊之法,是指什么?”
灵素婆婆叹了口气,目光悠远:“不是黑风隘,是黑风隘深处的……前朝皇陵。”
萧寒擦拭剑锋的手一顿。
“皇陵之中,有一眼‘涤尘泉’,”灵素婆婆继续道,“相传能洗去一切污秽诅咒。九转蛊乃至阴邪物,或可借泉水之力逼出。只是……”她顿了顿,“皇陵机关重重,更有守陵人世代守护,从不与外界往来。”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警戒的丐帮弟子匆匆进来,面色凝重地递给萧寒一封密信。
“萧大侠,这是清理战场时,在……在慕容姑娘坠落的附近,一个孩子送来的。指名要交给你。”
萧寒拆开信,里面没有署名,只有寥寥数语,笔迹却熟悉得让他心惊——正是慕容霜的手笔!
“赵构未死,疑有替身。其真身或已借密道遁走,目标恐非雁门关,而是……京城。”
信的末尾,用极淡的墨迹,勾勒着一朵小小的、五瓣芙蓉花。
萧寒猛地站起身,重剑嗡鸣。他想起慕容霜最后那个笑容,想起她决绝跃下的身影,想起她曾说过的“菩提树下误平生”……
原来,她留给他的,不仅仅是牺牲,还有最后的情报,和一个更巨大的、笼罩在整个王朝之上的谜团。
沈清弦看着他骤变的脸色,心也提了起来:“萧寒,怎么了?”
萧寒将信纸攥紧,目光穿过营帐,投向京城的方向,声音低沉而冰冷:
“赵构可能没死。而且……”
他的目光落在沈清弦腕间尚未愈合的伤口上,眼底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风暴。
“他的最终目标,也许从来不是江山,而是你——药人之血,恐怕还藏着我们都不知道的秘密。”
帐外夜风呼啸,仿佛无数亡魂在哭泣,预示着一场席卷天下的更大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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