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勺温润,清透微稠的青梅羹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蜜色光泽,几缕袅袅热气携着清冽的酸甜气息,氤氲在萧珩与沈娇娇之间咫尺的距离里。
沈娇娇捏着勺柄的指尖莹白如玉,稳得没有一丝颤动。她微微倾身,眼波流转,带着全然的信赖与娇憨,将盛满羹汤的玉勺递至萧珩唇边。烛光在她浓密的眼睫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掩去了眸底最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针般的锐利。勺柄靠近她指腹的位置,那抹淡得如同被水晕开的胭脂痕,已彻底融入了羊脂白玉温润的纹理之中,再无痕迹。
萧珩垂眸。
视线掠过那勺清透的羹汤,汤中沉浮的青梅果肉饱满如翡翠。他的目光并未在那抹消失的胭脂痕上停留分毫,深不见底的寒潭里,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他微微张口,薄唇含住了冰凉的玉勺边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滞。
沈娇娇清晰地看到,他形状优美的喉结,在玄色龙纹立领的包裹下,极其平稳地、缓缓滚动了一下。
咕咚。
细微的吞咽声,在死寂的寝殿内清晰可闻。
勺中的羹汤,尽数入喉。
没有迟疑,没有停顿,甚至连眼睫都未曾多眨一下。仿佛他饮下的,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一勺解渴甜汤。
沈娇娇袖中那只空悬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迅速松开。心底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并未因他的饮下而松弛,反而被一种更深沉、更莫测的寒意攥紧。他竟然喝了?是没察觉?还是……根本不在乎?
她脸上笑容不变,甚至更添了几分甜腻,声音又软又糯:“陛下,甜吗?臣妾特意让人熬得久些,去了涩气。”
萧珩并未立刻回答。他缓缓抬眸,深沉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锁住她那双盛满“关切”与“期待”的桃花眼。那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能穿透她精心编织的娇憨伪装,直抵灵魂深处翻涌的冰冷算计。
就在沈娇娇被他看得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笑容的刹那——
“陛下!陛下——!”殿外,内侍总管高德全带着极度惊恐和哭腔的尖利嗓音,如同淬毒的利箭,猛地穿透了厚重的殿门!那声音惶急凄厉,带着天塌地陷般的恐惧,瞬间打破了寝殿内诡异的平静!
“何事喧哗?!”萧珩眉头一蹙,声音陡然转冷,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帝王的不容置喙。他的目光却依旧未从沈娇娇脸上移开半分。
“陛下!不好了!宫门外……宫门外……”高德全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哭腔,似乎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殿门前,“江南沈家……沈家派来给贵人送青梅的那个小厮……他……他……”
高德全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颤抖:
“七窍流血!暴毙在玄武门外了!!”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沈娇娇耳边炸响!
“哐当——!”
一声刺耳欲裂的脆响!
沈娇娇手中那只盛着半盏青梅羹的羊脂白玉盅,脱手坠落,狠狠砸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瞬间四分五裂!清亮的羹汤混杂着饱满的青梅果肉,如同碎裂的琼浆玉液,溅得到处都是!几颗圆润的青梅滚落开来,其中一颗,不偏不倚,正滚到萧珩玄色龙纹靴尖旁,沾染了地上的尘埃,滴溜溜打着转。
沈娇娇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击垮,脸色在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金纸!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猛地向后踉跄一步,撞在身后的紫檀木圆桌角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一手死死抓住桌沿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手无意识地捂住了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瞬间盈满了巨大的、真实的惊骇与难以置信!冷汗如同细密的珠子,从她光洁的额角和鬓边渗出,沿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七窍流血!暴毙宫门!
相思烬!
沈万金送来的相思烬!那小厮……是接触过相思烬?还是……沈万金用他来警告?亦或是……灭口?!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杀意如同两条交缠的毒蟒,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殿内死寂。只有沈娇娇压抑不住的、带着惊悸的细微喘息声,以及羹汤从碎裂瓷片上滴落的细微声响。
萧珩缓缓垂眸,目光落在自己靴尖旁那颗沾了灰尘的青梅上。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听到的不是一条人命的消亡,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弯下腰,玄色的龙袍下摆拂过冰凉的金砖。骨节分明、戴着墨玉扳指的手,极其自然地伸出,捻起了那颗滚落的青梅。
指腹沾上了青梅表面的微尘和一丝冰凉的羹汤湿意。
他直起身,并未看那颗青梅,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浑身僵硬、冷汗涔涔、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沈娇娇。
他踱步上前,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那股清冷而极具侵略性的龙涎香气,混合着他身上带来的夜露寒气,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相思烬”那甜腻的、类似苦杏仁的余味,沉沉地压了下来。
沈娇娇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想后退,脊背却死死抵着冰冷的桌沿,退无可退。
萧珩抬起那只拈着青梅的手。没有用手帕,没有用衣袖,就用那沾着灰尘和羹汤的指腹,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抹过沈娇娇冰凉汗湿的左边脸颊。
冰凉的触感混合着青梅的微酸气息和尘土味,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肌肤。沈娇娇猛地一颤,瞳孔骤缩!
“江南的梅子,”萧珩低沉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同冰锥,狠狠凿在沈娇娇紧绷的神经上,“熟得真不是时候。”
他的指尖停留在她颊边,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凝固。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两口吞噬一切的寒潭,清晰地映出她此刻所有的惊惶、恐惧和强装的镇定。
“看来,这春日的鲜果,煞气太重。”他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目光终于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了自己指间那颗沾满尘土的青梅上。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捻着青梅的手指,猛地用力!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闷响!
那颗饱满圆润的青梅,在他指间如同脆弱的水泡般被轻易捏爆!粘稠微酸的汁液混合着果肉瞬间迸溅!几滴甚至溅到了沈娇娇素白的裙摆上,留下几点刺目的污渍。而那颗坚硬的青梅核,则被他修长有力的指尖捏住。
萧珩看也没看指尖沾染的粘腻汁水,手腕随意地一甩。
嗒。
那颗染着青梅汁液、沾着沈娇娇“心意”和“相思烬”残余的梅核,如同被丢弃的垃圾,精准无比地,被碾入了金砖地面一道细微的缝隙里。深褐色的核,瞬间被尘埃和汁液包裹,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萧珩慢条斯理地取过一旁托盘上的素白丝帕,仔细擦拭着沾满青梅汁液和灰尘的手指。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冰冷威压。
他抬眸,目光再次扫过地上狼藉的碎瓷、泼洒的羹汤,最后落在沈娇娇那张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上。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审视或纵容,而是一种洞悉一切、掌控生死的漠然。
“高德全。”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殿门,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如同死神的宣判,轰然砸下:
“传旨。江南盐商沈万金,进献不祥之物,秽乱宫闱,其心可诛。沈氏满门——”
他微微停顿,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沈娇娇摇摇欲坠的神经:
“诛,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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