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府门之外,屠刚那如同破锣般的狂笑与叫骂声,混合着战马的嘶鸣与兵甲的碰撞,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穿透厚重的门板,沉沉地压在每一个守府之人的心头。
门内,前院。
李晚晴依旧站在高阶之上,玄色狐裘在火把跳跃的光线下,映出明明暗暗的光影,让她那张过分年轻也过分平静的脸,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威严。外面的叫嚣她听得清清楚楚,但她仿佛充耳不闻,只是微微侧首,对侍立在一旁、脸色铁青的影煞副手——墨鳞,低声道:“告诉兄弟们,不必动怒,节省体力。他骂得越凶,越是说明他想激我们出去,或者让我们自乱阵脚。我们……偏不。”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墨鳞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将命令传递下去。
然而,就在这外敌压境的紧要关头,一个站在家丁队伍后排、身材微胖、眼神闪烁的中年男子,脸上却迅速掠过一丝惊慌与挣扎。他是府中的采买管事,姓张,平日里仗着点小权没少捞油水,也曾因贪墨被李晚晴查办、申斥过,心中一直怀有怨怼。更重要的是,他唯一的儿子嗜赌,欠下了康王舅父家开设的地下钱庄一大笔印子钱,对方早已借此要挟他作为内应。
此刻,听着门外屠刚“鸡犬不留”的威胁,想到康王使者承诺的“事成之后,免去债务,另有重赏”,又瞥见眼前这看似柔弱的王妃和区区百人的守卫,张管事那颗摇摆不定的心,终于偏向了自以为是的“生路”。
他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门外的叫骂吸引,悄悄挪动脚步,一点点地向通往西侧小院的月亮门退去。那里有一道平时运送杂物、极少开启的侧门,守卫相对薄弱,而且,他早已偷偷配好了钥匙。
李晚晴的目光看似落在府门方向,眼角的余光和那份在逆境中磨砺出的超常敏锐,却捕捉到了那一丝不正常的移动。她看到张管事脸色苍白,额角冒汗,眼神躲闪,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就在张管事的身影即将没入月亮门阴影的一刹那——
“张管事。”
清冷的女声并不高亢,却像一道冰线,瞬间划破了前院压抑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从府门转向了院内。
张管事身体猛地一僵,脚步钉在原地,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王妃有何吩咐?小人……小人内急,想去行个方便……”
李晚晴没有看他,目光却仿佛穿透了他的肺腑,她淡淡地对墨鳞道:“墨鳞,带两个人,‘请’张管事回来。再去两个人,守住西侧杂院的角门,仔细检查门锁。”
“是!”墨鳞毫不迟疑,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张管事身旁,两名冥夜卫紧随其后,一左一右,瞬间将面如土色的张管事挟持回来,按跪在院中。
这一番变故,让院内刚刚被王妃凝聚起来的士气,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动摇和疑惑。大敌当前,王妃为何突然对一个小小的管事发难?
李晚晴缓缓走下台阶,步履沉稳,来到张管事面前。玄色狐裘的衣摆拂过冰冷的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却带着千钧重压。
“内急?”她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是很急。急着去为外面的屠将军开门,是么?”
“冤枉!王妃冤枉啊!”张管事浑身筛糠般抖动起来,涕泪横流,“小人对王府、对殿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怎会做出此等猪狗不如之事!王妃明察,王妃明察啊!”他磕头如捣蒜,额角瞬间见了红,看起来凄惨无比。
一些不明所以的家丁和侍女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忍。
李晚晴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直到他的哭嚎声渐渐低下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如刀:
“三个月前,你采买的冬日银炭,账面是一百担,实入府库八十担,差价二十两白银,入了你的私囊。可对?”
张管事哭声一滞,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两个月前,你负责修缮后园水榭,以次料充好料,虚报工匠工钱,贪墨四十五两。可对?”
“上月,你儿子张旺在‘千金台’赌坊,一夜输掉三百两,被扣为人质。次日,你便从账房支取二百两,说是为你老母治病。然而你老母三年前便已过世。这笔钱,去了哪里?”
她每说一句,张管事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周围那些原本面露不忍的下人,眼神也渐渐变了,从疑惑变成了震惊,继而变成了鄙夷和愤怒。
李晚晴俯视着他,眼神冰冷如霜:“这些,我早已查实,念在你多年苦劳,本欲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等你主动坦白。可惜……”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你非但不知悔改,竟敢在王府存亡之际,勾结外敌,妄图献门!你的忠心,就是用在此时,插向王府、插向殿下背后的一把刀吗?!”
最后一句,她声色俱厉,那股平日里深藏不露的威势轰然爆发,竟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我……我……”张管事被她连番质问击溃了心理防线,尤其是儿子被扣、贪墨之事被如数家珍般道出,让他彻底失去了狡辩的勇气,瘫软在地,语无伦次,“是他们逼我的……他们抓了我儿子……我不照做,旺儿就没命了啊王妃!”
“所以,你就可以用王上上下百余条人命,去换你儿子一命?”李晚晴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甚至可能,连你儿子的命,都未必能换到!与虎谋皮,自取灭亡!”
她不再看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人,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前院:“冥王府规,贪墨渎职,依律杖责、革职、追赃。然——”
她话音一转,带着铁血般的决绝:“背主求荣,通敌卖府者,立斩不赦!”
“斩”字出口,带着凛冽的杀意,让所有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墨鳞!”李晚晴喝道。
“属下在!”墨鳞踏前一步,手已按在刀柄之上。
“行刑!”
“遵命!”
墨鳞没有任何犹豫,“仓啷”一声,雪亮的腰刀出鞘,在火把光芒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不——王妃饶命!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张管事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裤裆处瞬间湿了一片,腥臊之气弥漫开来。
然而,求饶声戛然而止。
刀光闪过,一颗硕大的头颅带着喷溅的鲜血,滚落在地。无头的尸身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血腥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啊!”一些胆小的侍女忍不住失声惊叫,慌忙捂住眼睛,更多的人则是脸色发白,胃里翻江倒海。他们何时见过如此血腥直接的场面?平日里,王妃待人温和,管理府务虽严格却讲道理,他们几乎忘了,这座府邸的主人,是那个被称为“冥王”的男人。而今日,这位看似柔弱的王妃,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唤醒了他们对“冥王”二字的恐惧,以及……在这种绝境下,对“规矩”和“铁血”的重新认知。
李晚晴强忍着胸腔内翻涌的不适和看到鲜血后的眩晕感,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目光坚定,甚至没有避开那具仍在汩汩冒血的尸体。她的手在狐裘下紧紧攥着,指甲更深地陷入肉里,用疼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她知道,仁慈此刻是毒药。唯有铁与血,才能震慑可能存在的其他宵小,才能将所有人的恐惧,转化为对规则绝对的服从,才能将这盘散沙,凝聚成一块铁板!
她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目光如电,再次扫过全场。这一次,再无人敢与她对视,所有人都深深地低下了头,包括那些原本还有些小心思的家丁,此刻只剩下恐惧与敬畏。
“都看清楚了吗?”李晚晴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就是背信弃义的下场!”
她抬手指向府门的方向,声音提高,压过了门外隐约传来的叫骂:“外面的敌人,想要我们的命!而内部的蛀虫,会让我们死得更快!今日,我李晚晴在此立誓,亦立下规矩:勇战护府者,赏!怯战退缩者,罚!通敌卖府者,杀无赦!”
“冥王府的大门,只能从外面被攻破,绝不能从内部被打开!想要活下去,就握紧你们手中的武器,相信你们身边的袍泽,听从每一个指令!”
她的话语,混合着浓郁的血腥气,深深地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中。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新的、更为坚固的秩序,在这铁血立威之下,被强行建立起来。
就在这时——
“轰!”
一声巨大的、沉闷的撞击声,猛地从府门方向传来!整个门楼似乎都随之轻轻一震,灰尘簌簌落下。
门外,屠刚失去了耐心,已经下令开始撞击府门了!
所有人的心,随着这一声巨响,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墨鳞立刻看向李晚晴,等待指令。
李晚晴面沉如水,看了一眼地上张管事的尸体,冷声道:“拖下去。血迹冲洗干净。”
然后,她转向府门,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
“弩机准备!”她清喝一声,“听我号令!”
然而,就在她全神贯注应对正面撞击之时,一名负责监视后方区域的冥夜卫,却脸色凝重地匆匆而来,压低声音急报:
“王妃,不好了!磐石院那边……好像有情况!”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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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念: 前方府门遭遇猛烈撞击,大战开启在即,而后方安置妇孺、被视为最安全的“磐石院”却突然出现异常情况。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另有内奸,还是有敌人通过未知的途径潜入?李晚晴将如何分身应对这前后夹击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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