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破了——”
那一声凄厉的呼喊，如同丧钟，敲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磐石院内，刚刚经历火雨洗礼、尚未来得及喘息的人们，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们淹没。几个胆小的侍女直接软倒在地，连哭喊的力气都已失去。
门破了。
最后的屏障，消失了。
接下来，就是面对面的屠戮。
李晚晴靠在冰冷的水缸上，那声巨大的碎裂声仿佛直接炸响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有瞬间的耳鸣和眩晕。她能清晰地听到前院方向传来的、骤然变得清晰而狂暴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以及叛军涌入后发出的、嗜血的欢呼和咆哮。
屠刚那破锣般的嗓子在狂笑：“儿郎们！给老子杀！一个不留！拿下冥王妃人头者，赏金千两！”
千两黄金，买她的人头。李晚晴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讽。
“王妃！”所有的冥夜卫和护卫都围拢过来，目光齐聚在她身上，等待着最后的指令。他们的眼神里有着决绝，有着悲壮，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焕发出的、与敌偕亡的狠厉。
李晚晴站直了身体，忽略了身体的疲惫和指尖的微颤。玄色狐裘已沾满泥泞与水渍，变得沉重而狼狈，但穿在她身上，却仿佛成了一套赴死的战甲。
她没有时间恐惧，更没有时间绝望。
“按第二套方案执行！”她的声音因为吸入烟尘而有些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所有人，放弃磐石院外围！冥夜卫第一、第二小队，随我前往‘一线天’甬道布防！第三小队，护送所有妇孺，立即退入后方祠堂密室！封闭入口，除非听到我与墨鳞约定的暗号，否则，绝不开门！”
“一线天”，是通往王府核心区域，连接前院与中庭的一条狭窄甬道，两侧是高墙，是南宫陌当初改建府邸时，特意留下的易守难攻之地，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祠堂下的密室，则是最后的藏身之所，入口极为隐蔽。
这是最坏的打算，也是最后的依托。
“王妃！您不能去一线天！太危险了！让属下们去！您和妇孺一起退入密室！”冥夜卫小队长急声道，前线已破，王妃亲临第二道防线，与直接置身刀锋之下无异！
“正因危险，我才必须去。”李晚晴重复了之前的话，眼神锐利如刀，“墨鳞和前方的兄弟们在用命为我们争取时间！我必须去接过指挥，稳住军心！若第二道防线一触即溃，密室又能隐藏多久？”
她不再多言，猛地抽出一直藏在狐裘内侧的一把精致却锋利的匕首——那是南宫陌给她防身用的，从未想过真有要用到的一天。“执行命令！”
“……是！”冥夜卫小队长咬碎了牙，重重抱拳。
行动迅速展开。妇孺们在冥夜卫第三小队的护送下，含着泪，踉跄着奔向祠堂方向。而李晚晴则带着另外十余名冥夜卫和所有还能战斗的护卫、家丁，如同一道逆流的黑色溪流，冲出了磐石院，朝着杀声震天的“一线天”甬道奔去。
沿途，可以看到零星的战斗痕迹，倒伏的尸体（大多是穿着叛军衣甲的，可见冥夜卫战力之强），以及喷洒在墙壁、地面的斑斑血迹。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
越靠近“一线天”，喊杀声和金铁交鸣之声越是震耳欲聋。
甬道的入口处，已然变成了一个血肉磨坊！
墨鳞浑身浴血，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他却恍若未觉，手持一柄卷刃的横刀，如同疯虎般守在甬道最前端，他身后是仅存的七八名冥夜卫和十余名护卫，人人带伤，却组成了一个紧密的刀阵，死死扼守着这宽仅容三人并行的狭窄通道。
通道内，叛军的尸体已经层层叠叠，几乎堵塞了道路，后续的叛军只能踩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地向前涌来。刀光剑影，鲜血飞溅，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墨鳞！”李晚晴赶到，看到眼前的惨状，心脏狠狠一抽。
“王妃！您怎么来了！”墨鳞听到声音，百忙中回头一瞥，看到李晚晴，眼眶瞬间红了，是焦急，也是悲愤，“快走！这里守不住多久！”
“我来了，就不走了。”李晚晴的声音异常平静。她站在甬道入口内侧的安全距离，目光扫过惨烈的战场，扫过那些浑身是伤却依旧死战不退的勇士。
她的出现，仿佛给这些濒临极限的守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王妃与我们同在！”不知是谁嘶哑地吼了一声。
“誓死护卫王妃！”更多的吼声响起，带着血性与决绝，原本有些萎靡的士气竟然再次飙升！抵抗变得更加顽强，竟然将叛军又一波的攻势硬生生顶了回去！
李晚晴没有沉浸在感动中，她的头脑飞速运转，观察着战局。甬道狭窄，利于防守，但叛军人多，可以轮番进攻，而墨鳞他们已是强弩之末，体力迟早耗尽。必须想办法减轻他们的压力，造成更大的杀伤。
她的目光落在甬道两侧高墙之上，以及堆积如山的叛军尸体上。
“墨鳞！听我指令！”李晚晴高声道，“徐徐后撤三步！诱敌深入！”
墨鳞虽不明所以，但对王妃的指令已近乎本能地信任，嘶吼着下令：“后撤三步！稳住建制！”
守卫们依令且战且退，让出了一小段空间。叛军见状，以为对方力竭，顿时发出兴奋的嚎叫，更加疯狂地涌了进来，通道内瞬间变得更加拥挤。
就是现在！
“墙上的！倒火油！扔火把！”李晚晴厉声下令！
早在布置防御时，她就命人在两侧墙头隐蔽处放置了少量火油罐和备用的火把。此刻，随着她的命令，几名守在墙头的冥夜卫立刻将罐子砸向下方的叛军人群，随即点燃的火把紧随其后扔下！
“轰！”
火油遇火即燃，瞬间在拥挤的叛军人群中爆开一团团火焰！惨叫声顿时取代了喊杀声，被点燃的叛军哀嚎着翻滚，反而冲乱了他们自己的阵型，狭窄的通道变成了炼狱，暂时阻断了后续的进攻。
“快！加固防线！抢救伤员！”李晚晴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立刻下令。
守卫们迅速用叛军的尸体和之前准备的障碍物重新堵塞通道，并将重伤的同伴拖到后面简单包扎。
墨鳞退到李晚晴身边，拄着刀剧烈喘息，看着眼前这位在火光映照下、神色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王妃，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她不仅来了，还直接参与了指挥，用最简单有效的方式，重创了敌军！
“王妃……您……”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李晚晴看着他鲜血淋漓的左臂，眼中闪过一丝痛惜，迅速从怀中掏出金疮药（她一直随身带着），“别说话，先止血！”
她亲自为他洒上药粉，用从他破损的衣襟上撕下的布条，笨拙却坚定地为他包扎。她的手指沾染了他的血，温热而粘稠。
就在这时——
“嗖！”一支冷箭，不知从哪个刁钻的角度射来，目标直指正在为墨鳞包扎的李晚晴！
“王妃小心！”墨鳞瞳孔骤缩，想也不想就要用身体去挡！
但有人比他更快！
一直护卫在李晚晴身侧的一名冥夜卫猛地侧身，用胸膛迎上了那支箭矢！
“噗嗤！”箭矢透胸而入！
那冥夜卫身体一僵，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箭杆，又抬头看向李晚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地倒了下去，眼神迅速黯淡。
李晚晴包扎的动作僵住了。她看着那名为保护她而瞬间逝去的年轻生命，看着他兀自圆睁的、似乎还带着一丝担忧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为了她，在眼前消逝。
温热的血，甚至溅到了她的脸颊上。
也就在这时，通道另一端，叛军似乎调整了战术，箭矢开始密集地覆盖过来，压制得守卫们抬不起头。同时，一个阴冷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穿过混乱的战场传来：
“冥王妃？李晚晴？本将军知道你在这里。做个交易如何？你主动走出来，本将军可以考虑，给你这些忠心的手下，一个痛快。”
是屠刚！他竟然亲自到了前线！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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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念： 屠刚指名道姓，以手下人的性命为要挟，逼迫李晚晴现身。面对这赤裸裸的阴谋，李晚晴会如何抉择？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死战到底？还是为了给这些誓死追随她的人换取一个“痛快”，而主动走向恶魔？她的决定，将直接决定所有人的最终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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