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透过律所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吴亮抱着一个鼓鼓的帆布包站在门口，身上穿着洗得干净的深蓝色外套，比上次来的时候多了几分精神。他手里攥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是刚拿到的赔偿金到账凭证——元整，备注栏里“启航电子厂支付违法解除赔偿金”的字样格外醒目。
“陈律师，小林姐，我来履行承诺了。”吴亮把凭证递过去，眼睛亮得像有光，“之前我说要捐钱，你们不让，那我就来当志愿者，帮你们整理案卷、接待当事人，反正我现在在找工作，时间多的是。”
陈砚看着他手里的凭证，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帆布包——里面装着笔记本、笔，还有一本崭新的《残疾人保障法》，封面上已经用荧光笔勾出了重点条款。“欢迎加入‘微光’志愿者团队。”陈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们有个小要求，你得先跟小林学做咨询记录，知道怎么跟当事人沟通，还要记得‘共情但不越界’，不能像上次帮你时那样，想自己垫钱帮别人。”
吴亮连忙点头，跟着小林坐在了咨询台旁。小林拿出一份《公益咨询登记表》，上面列着“当事人姓名、联系方式、案件类型、核心诉求、证据清单”等项目，一边演示一边讲解：“接待时先问清楚对方的情况，比如是被辞退还是欠薪，有没有合同、工资条这些证据，记的时候要简洁明了，重点标红。要是遇到情绪激动的当事人，先递杯水，等他们平静下来再聊，别着急记。”
吴亮学得很认真，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连“递水时要双手递”“说话要看着对方眼睛”这样的细节都没落下。刚学了半小时，门口就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一位戴着助听器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文件袋，眼神里满是局促。
“您好，请问这里能帮残障人士维权吗？”男人的声音有些含糊，助听器时不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我叫张强，在一家印刷厂做校对，上周被老板辞退了，说我‘听力不好，容易出错’，没给一分钱补偿。”
小林刚想起身，吴亮却先一步站了起来，他走到张强身边，没有急着问情况，而是指了指自己的左腿，又指了指张强的助听器，轻声说：“张大哥，我之前也被厂里辞退过，因为腿不好，后来靠陈律师他们帮我要回了赔偿金。你别慌，慢慢说，我们都会帮你。”
张强愣了一下，看着吴亮的拐杖，眼眶突然红了。他拉过椅子坐下，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份皱巴巴的劳动合同和几张校对记录——上面“优秀”“无差错”的评语和“因听力问题辞退”的理由形成了刺眼的对比。“我做校对五年了，从来没出过错，就因为上个月助听器坏了，没及时换新的，老板就说我‘影响效率’，让我走。”
吴亮拿起校对记录，手指拂过上面的评语，语气格外坚定：“张大哥，你这情况跟我一样，都是企业歧视残障员工，违法解除劳动合同。你看《残疾人保障法》第三十八条，明确说不能因为残疾辞退我们，我们肯定能帮你要回补偿。”他翻开带来的法律书，把勾好的条款指给张强看，像极了当初陈砚给他讲法律时的样子。
张强看着书里的条款，又看了看吴亮肯定的眼神，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他掏出手机，调出和老板的聊天记录，里面老板说“你这听力，再干下去迟早出问题，不如早点找别的工作”，吴亮立刻让小林帮忙截图保存，又在登记表上记下“有聊天记录、劳动合同、校对记录，可主张违法解除赔偿金”。
等张强走后，小林忍不住夸道：“小吴，你刚才跟张大哥沟通的时候，比我还专业，尤其是用自己的经历安慰他，比我们说再多‘别担心’都管用。”
吴亮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起当初我来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安慰我的。知道被歧视、被辞退有多难受，所以想多帮他们一点。”
接下来的一周，吴亮每天都准时来律所，跟着小张整理案卷，把张某案、李明华案的电子档按“证据类型”分类归档；跟着小刘学习看工资流水，分辨哪些属于“未足额支付的加班费”；遇到残障当事人来咨询，他总是第一个上前接待，用自己的经历给对方打气，帮他们梳理诉求。
有一次，一位视障当事人来咨询欠薪问题，手里的盲杖不小心碰到了桌子，文件散落一地。吴亮立刻蹲下身，凭着记忆里案卷的摆放顺序，帮他把文件一一收好，还特意用盲文贴纸在文件袋上做了标记：“这是你的劳动合同，这是工资条，以后拿的时候摸这个贴纸就知道了。”
当事人感动得握着他的手说：“谢谢你，小伙子，你比我家里人还细心。之前我去其他地方咨询，他们都嫌我麻烦，没人愿意跟我多说一句。”
吴亮看着当事人离开的背影，心里突然明白了“志愿者”这三个字的意义——不是简单地帮忙整理案卷，而是用自己的经历和理解，给那些和曾经的自己一样无助的人，带去希望和勇气。
周五下午，律所开周会，陈砚特意留出时间让吴亮分享当志愿者的感受。吴亮站在会议室中央，手里攥着记满笔记的本子，声音比第一次来的时候响亮了很多：“以前我觉得，残障人士只能被帮助，现在我知道，我们也能帮助别人。以后我找到工作，还会来当志愿者，也会告诉身边的残障朋友，遇到不公别害怕，有‘微光’在，有法律在。”
小张拿出手机，翻出吴亮整理的案卷归档表——每一份文件都标注清晰，重点突出，比专业助理整理得还细致。“小吴不仅帮了我们，还帮了很多当事人。”小张笑着说，“上次张强来拿仲裁申请书，还特意问‘小吴在吗’，说想跟他说声谢谢。”
陈砚看着眼前的吴亮，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那个拄着拐杖、连说话都发颤的年轻人，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用自己的力量温暖别人。他拿出一份《残障人士就业推荐表》，递给吴亮：“我们跟几家企业合作，有适合你的后勤岗、校对岗，你填好这份表，我们帮你推荐面试。记住，不管能不能面试上，‘微光’永远是你的后盾。”
吴亮接过推荐表，手指反复摩挲着上面“微光公益律所推荐”的字样，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不是第一次被帮助，但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仅是温暖，还有被认可、被需要的价值——从“被帮助者”到“帮助者”，这个新身份，比任何工作都让他觉得踏实。
夕阳西下，吴亮背着帆布包离开律所时，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LoGo——深蓝色的法槌，暖黄色的爱心，在余晖里像是在朝他微笑。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就像这LoGo一样，曾经因为残疾而灰暗，却因为“微光”的照亮，有了温暖的色彩；而现在，他也要成为那束光，照亮更多和他一样的人。
走在回家的路上，吴亮给奶奶打了个电话，声音里满是笑意：“奶奶，我找到新‘工作’了，在帮陈律师他们做志愿者，还帮了好几个跟我一样的人。等我找到正式工作，就带你去吃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电话那头，奶奶的笑声透过听筒传过来，和街边的路灯一起，温暖了整个初冬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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