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并非地窖的阴寒,而是骤然暴露在初春风雪中、体表寒气与外界冷空气剧烈交锋带来的刺痛感!光线!虽然只是灰白朦胧的天光,却依旧刺得她三年未见天日的双眼一阵剧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瞬间在睫毛上凝结成冰霜!
沈薇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从那坍塌的窟窿中疾射而出!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得益于丹田内那疯狂运转的寒气漩涡提供的短暂爆发力,和她不顾一切燃烧本命精元的决绝!
“砰!”
她的双足重重砸落在冰冷泥泞、残雪未消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污浊的泥浆。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本就脆弱不堪的经脉如同撕裂般剧痛,喉头一甜,又是一口暗红的、带着冰碴的鲜血涌上,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稳住身形!她猛地抬头!
眼前景象瞬间涌入视野——
残破的农家小院。倒塌的篱笆。远处黑压压的、惊恐张望的村民。
以及,近在咫尺、呈半包围态势、将她刚刚冲出的地窖入口牢牢堵住的三方人马!
正前方,是那群依旧如临大敌、手持兵刃、却被方才那声诡异兽吼惊得阵脚微乱的侯府家丁!他们看到突然窜出的沈薇,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
左侧稍远,华贵的马车旁,被精锐护卫簇拥着的,正是那一身月白锦袍、面容冰冷淡漠的云姓贵人!他负手而立,深邃的目光如同万年寒冰,在她破窖而出的瞬间便精准地锁定在她身上,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她丹田内那诡异的寒气漩涡!他俊美无俦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微微抿紧的薄唇和眼底一闪而逝的幽光,泄露了他绝非表面那般平静。
右侧,则是脸色骤变的沈月柔、萧珩和沈修远!
沈月柔披着昂贵的狐裘,在看到沈薇的刹那,脸上那伪装的担忧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法掩饰的惊骇和怨毒!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旁萧珩的手臂。
萧珩剑眉紧蹙,玄色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看着那道从地底冲出、如同厉鬼般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惊疑,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仿佛被污秽之物玷污了视线般的厌恶。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而沈修远,反应最为激烈!他先是愕然,随即暴怒!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踏前一步,指着沈薇,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被挑衅的羞辱而变得尖厉:“沈薇!你这贱人果然没死!还敢装神弄鬼!刚才那声鬼叫是不是你搞的?!你想干什么?!”
面对这三方人马或惊或怒或探究的目光,沈薇站直了她那瘦骨嶙峋、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的身体。破旧宽大的男式衣衫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沾满干涸血污和污泥,散发着浓重的腐朽气息。凌乱枯槁的发丝被寒风吹拂,露出那张苍白如鬼、深陷的眼窝里却燃烧着冰冷火焰的脸庞。
她没有看那些如临大敌的家丁,没有看神秘莫测的云姓贵人,甚至没有看一眼脸色铁青的萧珩和怨毒无比的沈月柔。
她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剧毒的冰锥,越过所有人,死死地、精准地钉在了站在沈月柔身后半步、脸色阴沉如水、试图维持侯爷威严的沈崇山脸上!
就是这个人!这个她叫了十五年父亲的男人!冷眼看着她被污蔑,默认她受鞭刑,纵容柳婉如和沈月柔对她赶尽杀绝!
三年浣衣局非人的折磨,三年逃亡路上的血泪,三年地窖中生不如死的煎熬…所有的苦难和恨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凝聚成一股足以冻裂灵魂的寒流,从她身上汹涌而出!
周围的温度,仿佛都因她这实质般的恨意而骤然下降!
她缓缓抬起一只沾满污泥血痂、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手。那只手因为虚弱和寒冷而在微微颤抖,但指向沈崇山的动作,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然后,一个嘶哑、破碎、却如同冰碴摩擦般清晰冷厉的声音,从她干裂渗血的唇齿间,一字一句地挤了出来,响彻在死寂的院落上空:
“沈、崇、山!”
她直呼其名!不再是“父亲”,不再是“侯爷”!
这三个字,如同三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沈崇山脸上,也抽在所有侯府之人的脸上!
沈崇山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头青筋暴跳!他显然没料到沈薇竟敢如此放肆!如此不顾尊卑!一股被冒犯的暴怒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孽障!放肆!”沈崇山猛地厉喝出声,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和杀意,“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本侯名讳?!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闭嘴!”
沈薇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虽然嘶哑,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和冰冷到极致的嘲讽,硬生生压下了沈崇山的咆哮!
“十五年养育之恩?”她嗤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夜枭啼哭,令人毛骨悚然,“用我生母的遗物玉佩,偷换来的十五年锦衣玉食?沈崇山,你午夜梦回,可曾听到过婴儿的啼哭?可曾想过那位失去亲生骨肉的母亲?!”
此言一出,沈崇山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他猛地后退半步,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被戳穿最深秘密的恐慌?!
柳婉如和沈月柔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尤其是柳婉如,手指猛地揪紧了帕子,眼神慌乱地看向沈崇山。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石破天惊的指控惊呆了!
沈薇根本不给她们反应的机会,她的语速极快,字字如刀,带着血淋淋的控诉,将侯府最肮脏的遮羞布彻底撕开!
“将我视作棋子,用完即弃!纵容毒妇柳婉如栽赃陷害,鞭笞垂死!默许沈月柔这假千金鸠占鹊巢,夺我一切!纵容沈修远这蠢货推我坠楼,骨断筋折!还有你,萧珩!”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一旁脸色骤变的萧珩,眼中的恨意几乎化为实质!
“背信弃义,冷眼监刑!视婚约为无物,视我如草芥!你们侯府满门,从上到下,吸着我生母的血,踩着我的尸骨,享受着偷来的富贵荣华!却反过来对我这苦主赶尽杀绝,百般折辱!好一个高门侯府!好一个仁义道德!简直无耻之尤!令人作呕!”
这一连串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控诉,将侯府众人最虚伪、最恶毒的面皮彻底撕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沈崇山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时竟找不到话语反驳!柳婉如尖声想要斥骂,却被沈薇那疯狂的气势所慑!沈月柔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全靠萧珩扶着。萧珩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按着剑柄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沈薇猛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住胸腔翻涌的血气。她缓缓收回指向沈崇山的手,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举动——
她猛地低下头,张开干裂的嘴唇,用那口残存着寒气、比常人冰冷坚硬许多的牙齿,狠狠咬向了自己左手手腕!
“噗嗤——!”
皮肉被撕裂的闷响令人牙酸!滚烫的、颜色却比常人更暗沉的鲜血瞬间汹涌而出!
她竟用这种方式取血!
剧痛让她身体晃了晃,但她死死挺住了!沾满鲜血的右手食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就着那汹涌的血泉,在自己那件早已破烂不堪、肮脏污秽的囚衣内衬上,奋笔疾书!
每一笔,都带着刻骨的恨意!每一个字,都仿佛用灵魂嘶吼而出!
血书!她竟要当场写下血书!
所有人都被这惨烈而决绝的一幕震慑住了!连那一直冷眼旁观的云姓贵人,眼底都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沈崇山终于反应过来,气得几乎吐血,厉声吼道:“拦住她!给我拿下这个疯妇!”
几个家丁如梦初醒,硬着头皮想要上前。
“滚开!”
沈薇猛地抬头,沾满鲜血的手凌空一挥!一股精纯冰冷的寒气混合着她滔天的恨意,如同无形的冲击,狠狠撞向那几个家丁!
家丁们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寒扑面而来,瞬间如坠冰窟,手脚僵硬,竟一时无法上前!
趁此间隙,沈薇的血书已一气呵成!
那是一件怎样触目惊心的血书啊!写在最肮脏的布料上,用最滚烫也最冰冷的血液书写!字迹歪斜扭曲,却力透纸背,充满了血泪的控诉和决绝的恨意!
她猛地将那件写满血字的囚衣内衬狠狠撕下!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揉成一团,如同投掷一枚燃烧着仇恨的炸弹,狠狠砸向沈崇山的面门!
“沈崇山!你看好了!”
血衣团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砸在沈崇山脚前的地面上,滚了几滚,摊开一角,露出那淋漓的、暗红的血字!
“此乃断亲血书!从此我沈薇——不!我云薇!”她猛地挺直脊梁,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一种挣脱一切枷锁的决绝和宣告!
“与你永宁侯府,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过往十五年,皆如粪土!你侯府予我之辱,伤我之痛,害我之苦——”
她的话语微微一顿,那双燃烧着幽冷火焰的眸子,如同索命的修罗,缓缓扫过沈崇山、柳婉如、沈月柔、沈修远、萧珩…每一张或惊或怒或怨毒的脸!
然后,一字一句,如同冰锤砸落,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他日,必百倍奉还!”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猛地转身!不再看任何人!拖着那具早已油尽灯枯、全凭一股恨意支撑的残破身躯,踉跄着,却异常坚定地、一步一步,朝着村外那片茫茫的、未知的荒野,决绝走去!
寒风卷起她破烂的衣摆,吹动她枯槁的发丝。她的背影瘦削如柴,仿佛随时会倒下,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永不回头的决绝!
在她身后,那件染血的血书,静静躺在泥泞中,如同一个无声却最震撼的控诉和战书!
整个场面,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惨烈决绝的断亲一幕,彻底震慑当场!
沈崇山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泥地里的血书,气得说不出话。
柳婉如眼神怨毒无比。
沈月柔依偎在萧珩怀里,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安。
沈修远暴跳如雷,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萧珩眉头紧锁,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个决绝远去的背影,按着剑柄的手,终究没有松开。
而那位一直沉默的云姓贵人,深邃的目光掠过泥地里的血书,最终定格在沈薇那渐行渐远的、仿佛与周遭寒气融为一体的背影上。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惊诧和探究。
他微微抬了抬手指。
身后一名如同影子般的护卫无声上前半步。
云姓贵人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了几个字。
护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立刻收敛,恭敬颔首,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风雪,朝着沈薇离去的方向,远远跟了下去。
风雪更急,很快模糊了那道决绝的背影。
只剩下一纸血书,在泥泞中,无声地诉说着滔天的冤屈和仇恨。
永宁侯府沈薇的故事,似乎在此刻,彻底终结。
而云薇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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